番外(上)(1/1)

    39

    裴可订了周日晚上的机票回英国。

    家是她的避风港,但年假将尽,无论她如何留恋,都必须重新起航。

    下午的时候,秦焕冬陪她去跟外公告别。

    手术后的第二周,老人家卧病在床修养,气色却已经好了很多,说话时的底气也足了不少。

    秦焕冬健谈,一边跟他侃大山,一边喂他吃水果,喂完之后还会帮忙拍背,动作娴熟,经验丰富。

    她想起这两周来的陪护几乎耗空了她的精力,再想想这样的生活他持续了起码半年,就觉得这些年他是真的不容易。

    临走前,外公拉着她的手,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小伙子人勿错个,外公勿会看错人个侬帮伊两家头,好好较,晓得伐?”

    她笑着拍拍外公的手背:“晓得了,侬放心自家保重身体,好好较休养,下趟我再带伊来望侬。”

    走出病房之后,秦焕冬也凑到她的耳边悄悄地问:“你外公刚刚是不是在表扬我?”

    她忍俊不禁,随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还蛮讨长辈喜欢的嘛。”

    “那是!我一直是整层楼病房最讨人喜欢的崽好伐?”

    她看着他眼神里闪着光的得意,忍不住笑着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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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医院,秦焕冬又陪她去了机场。

    两人像是在出租车上把话都聊完了,临别到了安检口,反而双双沉默下来。

    他站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她,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敢说出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她气定神闲地回望着他,不消半刻秦焕冬就遭不住了,挥着手要跟她告别。

    裴可笑了,朝他张开双臂,他瞬间就亮了眼睛,兴高采烈地奔过来抱住了她。

    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她抚摸着他的头发,听见他埋头在她脖间的围巾里发出的沉闷笑声,心里莫名地泛出点酸——

    这个人怎么会越长大越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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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的时候,她对秦焕冬的印象并不好——

    典型的开后门进来的借读生,成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上课话多,老爱跟老师抬杠;仗着家里有钱,习惯靠钱笼络人心,在年级里都混得风生水起。

    她向来不喜欢太过张扬惹眼的角色,所以一直跟他没什么交集,直到那次换座,将原属于两个世界的人硬拉到了一起,又因为一本玄幻小说热络了关系。

    相处之后,她才觉得秦焕冬能有这样的人缘,靠的或许不止是钱。

    他是一个热情开朗到有点缺心眼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富裕家庭出身的孩子所独有的天真和率性——

    是她这种出身在工薪家庭,成长全凭自己摸爬滚打的孩子羡慕不来的。

    像他这样的人,即便不喜欢,应该也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曾经的她对他,就是这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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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焕冬从来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喜欢漂亮狡黠的狐狸,也喜欢野性孤傲的狼,而秦焕冬二者皆非——

    他本质善良,还自带几分傻气,更像是一条长得像狼的狗,既无野性,也不孤傲,反而亲人亲得厉害,开心起来就藏不住,尾巴一个劲地摇得欢。

    这样的人调戏起来固然好玩,然而他一旦认真动了情,事情又会变得格外麻烦——

    毕竟她太了解自己是怎样一个无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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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感情像一潭死水,偶然会被掀起些波澜,却都难以长久。

    诚然,当年他在她小说底下的评论区里活蹦乱跳的时候,她的心里起过波澜;

    跟她聊起爱好眼神里迸发出光芒的时候,她的心里也起过波澜。

    波澜最盛的那一次,也是两人默契的巅峰——

    那天课间,有一拨人聚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一个男生输了,在其余人的起哄声中走到了她的背后,拉起她的肩带弹了一下。

    她当时正在埋头刷题,被弹的瞬间猛地一惊,手头正在写的字一横划出去老远。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逃跑的男生已经被秦焕冬逮住,扭送过来一把押在了她的课桌上。

    玩笑闹大了,全班霎时陷入死寂。四十来道目光都投向了她这一方课桌,聚焦在了他们三个人身上。

    秦焕冬死死按着他,厉声逼他道歉;而她望着声色俱厉的秦焕冬,平静地说了一句:“秦焕冬,松手吧。”

    秦焕冬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那个男生从她课桌上起身,嬉皮笑脸地道了声歉——

    她面无表情盯着他,扬手就是一耳光。

    全班惊呼沸腾。

    结果就是,后来她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

    但因为事出有因,加上她是优等生,最后老师也只是翻来覆去地说了几遍“打人是不对的”“说什么也不能打人”,随即在得到她的保证后就放她走了。

    她心如止水地走出办公室,一眼正望见秦焕冬靠在墙上等她。

    看到她出来,他咧开嘴角,粲出了一口白牙,朝她比了比大拇指。

    ——那一刻,她心中的那泓深潭皱了水面。

    她望着他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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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件事过后,裴可一战成名。

    她成了班里出了名的“玩不起”,也成了班里有名的“不好惹”,此后再也没有男生敢在她面前造次——

    但并不妨碍班里其他的女生仍然时不时会受到一些“玩笑”性质的骚扰。

    有一回,坐在第一排一个娇小的女生也被后排的男生欺负了,趴在桌上哭。她看不过去,就上前安慰,劝她起来正面反击——

    让她没想到的是,女生突然坐直身,瞪着她大哭着反驳:“我又不是你,有秦焕冬撑腰!”

    那一刻,她愣住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在别人眼里,她是靠着秦焕冬的撑腰才得以反击成功的。

    她成的名,恐怕不光是“玩不起”和“不好惹”,更是“秦焕冬罩着的人”——

    甚至是“秦焕冬罩着的女人”。

    她心中的波澜又渐渐地平息了。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决意要远离秦焕冬。

    44

    事情过去多年,她的思想观念也更迭过数代之后,才迟迟想明白,或许她当年怪错了人。

    那件事错不在秦焕冬,也不在她,而是在于那些扎根在世俗观念中的偏见——

    这个社会对女性的偏见,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不讲逻辑,也没有理性思考能力。

    ——女孩子只会死读书,男孩子后劲足,初中还看不出,到了高中就知道。

    ——女生学不好理科,学文科更有优势,最好学出来当老师、考公务员,铁饭碗稳定,也好多照顾家里。

    仿佛她生而为女,就该被轻视,被限制,甚至还要被迫背负一些不讲道理的骂名。

    比如秦焕冬开始频繁地送她礼物的时候,名为“包养”的污水就泼到了她的身上;

    此后,她接受了就是“拜金婊”,不接受就是“装清高”——

    总之无论如何,都会有一款适合她的污名,毫无根据地往她头上冠。

    闲言碎语的骚扰不像弹肩带,可以给她拍案而起、直面反击的机会;它更像是一种慢性的毒害,潜移默化,无色无形,以致当时的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她不该遭受的暴力,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被蚕食精神,消磨意志。

    而当时的她能想到的唯一解脱,就是远离秦焕冬——

    然后让自己足够优秀到使流言不攻自破。

    后来,她真的做到了。

    她怀揣着潜藏的野心,在漫长而孤独的奋斗尽头,凭借着比文科状元低一分的成绩,低调地登上了顶峰。

    与此同时,她也付出了她的代价。

    此后,她心中的那潭死水再也没有起过半点波澜。

    她的情感日趋贫瘠,境地荒芜远胜以往——

    唯有最原始的征服欲,才是她永恒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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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都比我想象中的要长但快了,下章肯定结束了。

    然后说实话番外的走向是有点超出我的预料的,因为大纲里的裴可几乎是没有感情的,但没想到实际写出来发现未必没有感情。

    大概是因为这部分都是虚构,没有参考现实原型吧。

    所以裴可的原型在我心里是有多绝情啊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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