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怄气(1/1)
28、怄气
阳光照进打开的窗户，投下明亮的光束。仲夏时节，万物繁盛，天气晴朗。
尹辞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和玄夜的房间，身上干净爽利，衣服也齐整。头有点晕，他起身靠着床边揉了揉额头。眼角余光一闪，一抹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
他站在窗边阴影里，与明亮的阳光仅一线之隔，整个人都阴恻恻的。是离岳，附近没有他的气息，应该是幻象。
“你又想做什么？”尹辞戒备道。
“不做什么就不能和你说话？”离岳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幻象穿过桌椅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他停在一幅山水画前，嗤笑道，“你那会儿可不是这样，我们不是也有过相谈甚欢的时候？”
“你如果只为了说这些话。”尹辞垂下眼睫，不去看他，“可以滚了。”
“那多没意思”
“你在和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玄夜的声音。离岳不耐地瞥了一眼门口，顷刻化为烟尘散了。
房门推开，玄夜稳步迈了进来。他似有所觉，目光从窗边掠过，环视屋内，一处不落。玄夜双角没有收起来，他似乎又高了些。一定是发情过后修为精进了，尹辞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某些变化。
“我自言自语。”尹辞随意道。
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处，玄夜也不深究。他取过一旁的衣服，轻声问：“起床还是再睡会儿？”
再睡下去日头都要落了。
“起床。”
玄夜展开衣服，示意他穿上。尹辞伸手，套上衣袖。玄夜为他理好前襟，依次穿下裳，穿外衣，系腰带。每个动作，体贴入微，周到得令他无所适从。他已经有了作为阳时的记忆，尽管已经领会过了玄夜的细致，还是觉得有一点怪异。
“你不是我的仆人，不必这样。”尹辞清亮双眸扑闪了一下。玄夜抱起他放到妆镜前：“我想这样，让我照顾你。”
梳头发到是早已习惯的，红木梳紧密的梳齿穿过发丛，将乱发理得柔顺整齐。尹辞无事可作，只有看着镜子。昏黄铜镜映出两人面容，玄夜拿着梳子眼神专注，细细梳理的动作万分柔情。乍一看还真像一对寻常夫妻。
尹辞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玄夜胡说八道，阳跟着搅事也就算了，他在乱想些什么。
他又转念想到玄夜发情的事，帮了他一次就是起了个头，若是不和他说清楚就纠缠不休了。
“其实你没必要忍着。”尹辞思虑良久，迟疑道，“你可以找别人。”
玄夜手上用力，差点把木梳捏断。他缓了缓，慢条斯理地把尹辞的头发束起来。。
“我现在相信你不是他了，他说不出这种话。”
尹辞透过镜子看见他克制得很好的表情。玄夜絮絮说着：“你见过他的，对不对？他和你完全不一样，又爱撒娇又爱无理取闹，还很容易哭。很多时候我都招架不住。人界十三年转眼就过了，那些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做梦一样，真短。”
尹辞一阵恍惚，在记忆里翻找着关于那个“他”的事情。在虚空里他的确是见过，顶着他少年容貌的人。他的一切都是简单的，随心而行，天真无忧。喜欢讨厌都摆在脸上，对玄夜的在乎也毫不掩饰。尹辞甚至想起证婚的时候，他羞红的双颊和满是喜悦的眼睛。
后来几番接触，情绪相通，又因离岳催逼终于得以复原。他才知道他们本为一体。现在忆起了阳的那一部分，尹辞才发现当初矢口否认的自己有多可笑。至少，那是一部分的他。
可现在想通了又有何用？玄夜语言间的落寞和否定让尹辞明白，他说错话了，而且错得离谱。
挽好发髻，玄夜为他插上一根簪子，并且轻轻调整了簪子的位置才满意停手。他将木梳扣在妆台上，不言不语的鸟侍从飞进来，于他肩膀停驻。
“告诉他们，本座要选妃。”他对鸟儿吩咐。飞鸟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得了命令投出窗外立刻不见了。
玄夜扶起他：“来吧，你替他把把关。”
明明是盛夏，尹辞却觉得身上发冷。
乌桕以及底下人得了消息，虽然不解他是何意，仍旧安排下去。不是太平时候，选妃这事劳师动众。玄夜让他们放出消息，不必太过张扬，各家各处有年龄合适的自愿来报名。
即使这样人还是不少，经过初步筛选，共有数十人留了下来。各类美人有男有女，被领着列队上前。其中有人族的小家碧玉，妖族的娇俏可人儿，还有魔族的妖娆魅魔。莺莺燕燕，各种颜色如开了满堂花，衬得殿中三春般热闹绮丽。
玄夜端坐主位目光从人前一一掠过，兴致缺缺。尹辞坐在旁边，也不去看那些美人们，目光低垂，一言不发。见玄夜没有合眼的，底下人领着后一排上前来。
玄夜只看了一眼，转头问尹辞：“有觉得合适的吗？”
尹辞不答话，周围气氛不对，他身后两个仙侍也是一脸难言。无他，只因玄夜的行为太反常了。魔君坐拥三宫六院，本应该是常事，但是这放在玄夜身上就说不出的怪异。更奇怪的是，以尹辞的性子竟然容得下他这样。他们怎么回事？
叶遥主持了初步筛选，阅尽无数美人仍旧自信自己美貌无敌。他一开始也诧异玄夜突如其来的命令，后来联想到尹辞被分魂的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不趁着选妃的时候来看戏了。眼下见了他们两个一个装腔作势一个沉默不语的样子，心里乐得直打跌。
哎呀哎呀，想不到他们也有今天。叶遥一边心里乐，一边体贴的提醒玄夜以免美人们站得太久受累：“陛下，请您过目。”
玄夜目光阴沉沉地，从前排扫到后排，突然他目光一顿，越过人群停在了一个少年身上。少年着了一件青色外衫，在众多红颜之间略显寡淡，身形纤细，宛如一竿竹。他低着头，看不到容貌，玄夜起身越过众人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来。”
那少年听了玄夜的话，似乎极为紧张，贝齿轻咬下唇，睁大了眼睛望过来。玄夜一怔，捏着他下巴左右看了看，问尹辞：“你看，他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
尹辞闻声看去，就见一身青衫的少年微仰着头，乖顺地任玄夜捏着下巴。他皮肤莹润，眼睛也是多情的桃花眼，五官看着秀气却矜贵，与尹辞快有五分像了。
“你是人族？别害怕，我不吃人。”玄夜看他紧张，轻声道，“笑一个给我看看。”
少年如他所愿，嘴角牵出一个笑。不笑还好，一笑眉稍扬起，更像了。
玄夜像是找寻千遍，终于找到了令自己满意的东西。他语气轻快，转头去问尹辞：“哥哥觉得怎么样？这个合适吗？”
尹辞见他十分高兴的样子，指尖冰凉：“你觉得好便好。”
“哥哥喜欢他？”玄夜放开那少年，回座位坐下，闲聊似的语气依旧轻快，“可是我不喜欢。我讨厌和哥哥长得像的人。”
瞬间转冷便是寒冬骤降：“拖下去砍了。”
两个士兵上前，左右挟住了少年。他惊慌失措，失声道：“陛下饶命！”
“住手！”尹辞立刻呵住那两人，他皱眉望向玄夜，“他做了什么你就要杀他，天底下和我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你是要杀尽吗？”
“能少一个是一个，免得看到了心烦，你说呢？”那么多长的像的，能轻易得到的，却没一个是他，怎么能不让人气恼？
“你有什么气可以对我撒，何必牵累无辜。”尹辞怒道。还以为他想通了，放下了，没想到只是换了一个方式在折腾而已。
“不敢，拿你撒气弄坏了他怎么办？当然是无关紧要的人才好处置，想打便打想杀便杀，也没人管的着。”
尹辞气得胸膛起伏：“随意残害无辜，你的善恶之分呢？你就是这么为君的？！”
玄夜不为所动，听他说完，才淡淡道：“你在对一个魔要求什么？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你们还不快去。”
两个士兵立刻听命行事。少年被拖到门口，叫声凄惨，扰得满屋子人人自危，不敢动弹。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举动惹得这位君主动怒。尹辞握紧手心，忍了又忍，才软下声音道：“别这样。”
“别这样，我不喜欢。”
“小夜。”
“既然是哥哥的要求，我只好照做了。”玄夜抬眸看他一眼，做足了勉为其难的姿态才道，“把他放了。”
“但是今晚总要挑一个人侍寝。”他一指在旁边站着的叶遥，“就你了。”
前一刻还在隔岸观火，幸灾乐祸，转眼这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叶遥瞪大眼，张着嘴，吐出一个迟钝又声调圆润的：“啊？”
小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疑惑。
这戏可不是谁都能看的，看吧，马上就遭报应了。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