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会(2/2)
秦赫眼眸一眯:“那么长远呢?”
“原定的那酒肆确实有酒有菜,只是那里东家是江南方家,风景想来差强人意,倒不如这里了。”顾长缨冲邱庆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已经知道对方千方百计去调查底细,却一无所获的事情了。邱庆吸了吸鼻子,他其实已探到几分虚实,然而这幕后之人却是近几日刚得知的,瞧顾长缨神色,似乎早已有数。
“我信以秦兄之能他日必将驱逐金人于内境,只是秦兄的救国之计里,朝廷一定为之首,却不知百姓是否有幸在列?生于这疆土上的人是否还能再熬过这连绵的战事?六年了,你也是铁血沙场之人,战死沙场固然惨烈,那路边的饿殍难道就不比他们更无辜吗?”
“不。”顾长缨忽然直起头,分明不会武功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劲道破空而出,与秦赫锐利的眼神碰撞在一道,丝毫不让,“今日易店之事的诚意不够,我自然还有秦兄拒绝不了的条件。”
“不论这朝廷与金人谈和究竟意欲何为,这协议究竟商议了什么,现在,我只想与秦兄交一交心。”
候在一旁的邱庆闻言亦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当时只觉得那轮料峭的冰月当头砸下,下一刻却又有一股热血自脚底蓬勃而出,他不禁佩服坐于此的书生竟然能有如此魄力,心下顿时畅快起来。
秦赫仿佛不信,他猛地扭回头看他,只是对方双眼坚定,眼中忽然迸发出烽火,明亮竟比那烛火更为耀眼,久看之下竟不是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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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缨一字一句道:“改、朝、换、代。”
“你本是叱咤风云的枭雄,横枪立马以一敌百也抵不住他们尔虞我诈暗度陈仓,这权谋之事并不适合你。”顾长缨谈到深处,已不再对秦赫称兄道弟,然而他眼中的赤诚却毫不掩饰,“交给我。”
“这几月,我以为秦兄已经知道年部的处境了。”顾长缨见对方神色,轻轻抚了抚衣袖。
“你说的事断不可能。”
“秦兄不必现在答我。”顾长缨随即又笑了笑,仿佛那之前的惊天之语不是出自他口,“眼下之事,你允或不允?”
顾长缨似是看出对方心中所想:“不,我并未想要年部投奔我江北。”
秦赫一向镇定,只是对方对于天下之事的见解与对于苍生的怜悯之词一遍一遍的激荡在耳畔,令他不由得慎重起来:“你……”
秦赫错愕,随即恍然而答:“你是想要我牵制金人与朝廷?”
秦赫闻言愣了愣,他计谋大事,确实没有将那些百姓考虑在内。此时无端被提起,他不由得想起几个月之前江北平民的眼,不知现下是否尚存一丝生机。
“你想与我谈?”秦赫料不到顾长缨胆大包天,竟敢与年部要和谈。且不说年部背后是整个朝廷,单就年部而言,本身就财大气粗人才济济,相比江北摇摇欲坠不知道高出几个层面,他如何谈,拿什么谈?
顾长缨灭金之意断然不假,否则也不会在如此危局时凭一己之力稳江北不乱,虽双方目的相同立场却不一,若真要联手,且不论自己多年经营毁于一旦,朝廷惊怒之下不知又会做出如何内耗之事。
月影消瘦,秦赫忽地望向窗外,去看那轮孤独的残月。
顾长缨终于真情实意的笑了笑,瞳孔里漆黑一片连着烛光都映照不进去,“朝廷任何人我顾长缨都不放在眼里,只与你谈,谈的自然是大事。”
秦赫自然知道其中深意,却握着手里的酒盏,并不说话。
此间人人软弱无力,将精力付与明争暗斗时,何尝顾及家国黎明。秦赫立于此,自问朝廷之中,他还是为最大一根顶梁之柱的——可他尚且在朝中,左相已派人接触那些在野之人,若自己一旦离了去又当如何?
“哦?”秦赫知道对方说留下自己,绝不会危言耸听,必是艰难险阻等着自己去趟,只是听他如此徐徐道来,竟像是在临门一脚时放弃了,不由得更是心下生疑。
“威胁也没用,如此局面你当真以为年部解不开?”秦赫觉着好笑,几月以来腹背受敌,左不过是他尚存一丝善念,若真下了杀心,年部倾巢而出,江北如何,谢繁霜又能如何,“你要谈,不会只想用天下苍生说服我吧?”
他听见自己如此说。
“原本方家定不被秦兄放在眼里,不过你猜我既定了那处,会不会有其他方法将秦兄留在那里?”顾长缨顿了顿,眼神亦柔和了下来,“只是托秦兄的福,这几个月我得空想了想当下局势,却觉得如此不妥。”
“我江北之人猝然离世,事情虽小,却没想牵一发动全身,竟到了如此地步。此时的平衡来之不易,我朝地大物博,内部三方制衡之下与那金人相互消耗亦不定会落下败事。而如今金人主动与你求和,秦兄觉得为何?”
秦赫定定的望向顾长缨的面容,安定却危险,他在诱惑自己脱下伪装,露出那个无所畏惧顾世无俦的面目。
秦赫闻罢心下略有动容,除了自己计划的缺失与惭愧,还有敬佩对方胸中丘壑,这与顾长缨闻名天下的名声却有不同,他沉吟片刻道:“你待如何?”
秦赫闻言皱眉,对方与自己入了此店之前还是宿敌,现下竟被告知如此惊天秘密,到底是自负还是试探仍不可知,然而他说出了自己脑中来回徘徊过数千遍的念头,到底有一丝知音之情的。
秦赫仍旧不语。
对方语意难测,秦赫却不由猛地心中一跳,他暗自耐住那个想法,只回道:“你要与我谈之事,可是联手灭金?”
“牵制?暂时可以这么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