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起来(1/1)

    拉着粉红缎带的盒子里,叠着一层层桃酥,总共十三块,砂糖裹着杏仁,口感甜腻。

    随易吃了一块后,便把它端端正正放在书架第二层角落里。

    张希某次出去接水时注意到那盒子,问道:“那是什么,又是杨家天送的吗?”

    “不是杨家天送的,上次你见过的那位姚队长送的,贡品。”随易淡定回道,只能看,不能摸,的贡品。

    可惜最后这贡品也快被她吃完了,她一天一块,祈祷着等吃到第十三天就可以找理由联系姚金州。

    第六天,11月4日。

    陈晓鑫看见她那样,突然又闻到了点狗粮的酸臭味。

    她盯着随易盯了两天,总算是找到了点小证据。

    “你知道小易她今天出去说了什么吗?说秋天的太阳晒多了就白不回来了。”

    陈晓鑫感叹道,“她今天出门,脖子上喷了一层防晒露!”以往夏天也没见她特意去涂。

    “还有,现在每次经过点玻璃制物品,她头都是扭着的,扭着照镜子。”

    这点小发现让她更憋屈了,没有实锤,也不能真说出去,她觉得自己急需找个人倾吐一下,最后选择了找随易本尊,地点在她学校外面的高级公寓里。

    公寓风格是欧式古风,地板铺着哑光的仿古砖,窗帘是厚重的深蓝色,像大海,风起云涌时的大海,沧桑质感跟她人完全不符,这纯粹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才这么装修的,如今两看两相厌,所以才天天往寝室跑。

    市局的办公室条件跟这间公寓比起来,完全就是茅草屋配琼楼玉宇,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和女汉子每天吃泡面点外卖啃食堂,饿虎扑食抢了姚金州带回的特产,嘴里还要嫌弃一番:

    “老大这交流会学习的,是去度假去的吧!”

    10月29号,随易吃第一口桃酥那天。

    “是啊,去度假,你去度一个看看?”姚金州恶笑地锁了把喉,被锁的捂着脖子配合着蹲地上装,“小六,把全部人都叫过来,开个会。”

    会议开得很正式,温局、管刑侦的杨副局和技侦图侦的主要领导都到场,全扭着脖子聚精会神看屏幕。

    “王国安,省市大渡口村人,年龄37,身高1米75,省911特大爆炸事故主要嫌疑犯之一,曾流窜各省犯下多起命案这次我们的动作主要是配合省里同志,有情况立即向上汇报,做到有组织有纪律,不要逞个人英雄主义”

    冗长又反复的会议,执行效果也是冗杂的,现实中没有美国大片飞檐走壁拯救世界的既视感,只能从无数次走访,一帧帧放大的图片中寻找蛛丝马迹。

    随易看到该新闻时已经是11月7日,横跨多省联合抓捕行动,911特大爆炸事故涉嫌肇事人员全被抓捕落网,鲜红加粗的特大标题,发布时间是11月3日,多天前了。

    彼时她一开门,被陈晓鑫一身惨样惊着了。

    陈晓鑫坐在地上,小羊皮拖鞋散落在一边,白皙的胳膊上几条血痕,触目惊心,她眼神呆滞地看了随易一眼,说道:“我完了。”活脱脱从某犯罪现场逃回来的一肇事人员。

    随易接到她电话时也是这副语气,“我要死了。”现在看到她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要死的不是她,是她面前的那条狗。

    “他们会杀了我的,小易,陪我睡觉。”

    19:30,新闻联播刚结束,随易陪她睡觉。陈晓鑫开始给她讲外面客厅已经僵硬的那条狗的故事。

    陈晓鑫爸和她小后妈都是爱狗人士,外面那条狗就是他们的狗儿子,对狗儿子的关爱远比对陈晓鑫的关爱多

    随易昏昏沉沉地听,她既不爱猫也不爱狗,也没那么多富裕的同情心赠送给小动物,直到重点来了。

    “我讲了我们家这么多秘密,小易,你是不是应该拿你的秘密交换。”

    ?

    陈晓鑫开始哭,随易摸不着头脑,尝试着自己代入她家庭狗儿子的角色。

    是的,上次逛街遇到的那精神病犯,曲彤和她都是被家人接走的,接曲彤的是曲妈妈,接陈晓鑫的是她家司机,因为她小后妈带着她爸和狗儿子去打疫苗了没空管她。

    随易感到了百分之一秒的心塞。陈晓鑫快速擦干眼泪,单刀直入,“你喜欢上谁了,杨家天?”

    随易没说话,陈晓鑫开始给她分析她身上的隐藏特质。

    “肯定不是杨家天。是谁,我也没见你主动联系过谁,小易,你太冷静克制了。”

    冷静克制,陈晓鑫说这话时端端正正平躺着,眼睛直视天花板。

    随易还是没说话,但这也是一种默认态度。?

    陈晓鑫忍到现在,今天晚上总算暴露出了她的真面目,“我嫉妒我家的那条蠢狗,我也嫉妒你。小易你总是这样,看似融入,实则别人把身上几颗痣都交代清楚了,你连你多少岁,几月几号生日都没给我们提过。”

    “12月31号。”

    随易报了数字,她不过生日,也不觉得会有人给她过生日,没提的必要。但陈晓鑫今天莫名其妙杀了她家狗又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这些话莫名其妙的戳进了随易心窝子里。她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更戳心窝的。

    “生日知道了。那你喜欢的那个人呢,不用说名字,给我讲讲其他方面好吗?”

    陈晓鑫声音里带着哽咽,不知道是真的想打听随易八卦,还是因为她杀了她家那条狗儿子害怕。

    “长什么样,家庭,年龄,职业,做什么的,平常性格”

    随易可悲地发现,她不知道,她完全答不上来。

    除了姚金州名字,职业,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姚金州家里几口人都不知道,平常性格也看不懂。

    她想起那天晚上回去,姚金州笑着嘱咐她,“要锻炼的话也别在晚上一个人出去。”

    给出的理由是,“晚上多雾,一整天的二氧化碳全在里边,呼吸吸进去,有害身体健康。”?

    成年人情绪是隐藏着的,他脸上表情有深意,说出的每一句话也许也有深意?随易陷入糟糕的情绪中。

    姚金州没什么深意,他只是在认真地嘱咐她,其原因是他觉着随易多灾多难,运气不怎么好,鉴于她前两次一个月内先后遇见打劫的,和狂躁精神病病人堵厕所这事,所以多提了几句。

    他不可能真告诉她某潜逃多年的杀人犯潜回家乡了,让人因为一句话就恐惧黑夜不敢出门,就像是他在医院打了多天的石膏胳膊,活蹦乱跳出院时得改为缠着绷带穿着长袖藏起来,人们总愿意把这世界美好的,精神的,积极的一面呈现在世人面前,伤痛、恶心、犯罪、不公,这些得藏在袖子里。

    所以他被顶头上司杨副局以“有病就治,回家养伤。”的理由赶出市局,“偶遇”在门外五百米处公交车站蹲着的随易时,姚金州内心是又要捡小孩。

    彼时他还没意识到公交车站对面是药房,他正从药房出来,手里面提着“罪证”。

    当然随易也没注意到,她见到姚金州的第一面是下意识解释:“我在等我爸。”

    三十秒后,她追了上去,自打嘴巴,说道,“我爸不来,不等他了。”

    满嘴胡话的小孩儿,姚金州懒得问她又在跟她爸闹什么别扭。

    “11月8日,才星期四,跑这么远,你不上课?”

    姚金州偏着头问,太阳西斜,气温逐渐降下来,有阳光,落在他筋骨分明的手腕上。?

    随易视线陡然落在他提着的袋子,“仁和药房”

    “姚队长你饼好了,要加点什么,还是老规矩,里脊肉和煎蛋?”

    随易声音被卖手抓饼的大叔打断,姚金州看了她一眼,说道,“今天换个口味,加生菜。”

    “这小姑娘是谁怎么没见姚队长你带出来过?哎,我给她再做一个。”

    “自家家属”街头小摊上热热闹闹的声音,食物飘香,头顶瓦盖笼罩出一片独立的区域,金色阳光扑满大地,他的声音在其中立体环绕,无限近,无限远,“自家家属,王叔你不用管她”

    姚金州偏头,随易抿了抿唇,看着色泽鲜红的里脊肉咽了声口水,接过他递来的只有两块生菜叶的手抓饼,恶狠狠的咬一口。

    “吃完回家。”

    “回家你哄小孩儿呢?”随易咕哝咕哝嘀咕一句,跟着人走,“咔嚓”,饼子的焦香味深入味蕾,又听见他问:

    “不回家,那回学校?”。

    “不回。”随易边吃边盯着他手里的袋子,“明天下午才有课,上午去外院那边。”?

    沉沉的声音,像是埋在了棉花里,良久,又补充一句,“待会儿去找个地方住。”

    她话是这么说,但满脸的都是“求收留”。

    可惜姚金州在前面,看不见她脸。听到她这话,眼底眨了眨,反而还想反问一句,“刚刚你不是还说要等爸?”

    “姚队,嗯,你吃了吗?”少女软软糯糯的声音,试探着询问,姚金州慢走几步,随易扔掉袋子快走几步跟上。

    “我还有点没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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