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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吃。”Feanor再次挑剔。
“明天我再带。”Fingolfin划掉了一句废话,头也不抬地回答,“都留着呢。”
“什……”Feanor本来想说“你今晚还要回去”,硬咽回去了,放下杯子给他派活:“我要喝水。”
Fingolfin把水杯拿在手里,是开水。Feanor瞧着他又拿了个杯子,来回折水,实在没有忍住讽刺他一句。
“那边有饮水机。”
Fingolfin抬头看到门边的饮水机,自己也笑了:“我真是犯傻了。”
他随手用指尖触碰杯壁,自己抿了一口试试温度。Feanor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杯子,然后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揪到自己面前,低头和他抢了那口水。
Fingolfin好歹记得这位是病人,不能下狠手用过肩摔。Feanor吻得彼此都快要窒息过去才罢休。
“……这么多年还没学会换气?”他低声嘲笑他。
Fingolfin一言不发地抽面纸来擦嘴,向前一倾身子,纸上又有了血迹。
“你这次总不能说天气太干。”Feanor跟着他进洗手间,继续嘲笑。
面盆白得刺眼,再看下去简直要闪出金星来,Fingolfin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闭了闭眼,后脖子上突然一凉,Feanor把冰包敷在那里了,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您这是照顾人呢,”他回手把Feanor推开了,“走开走开。”
Feanor愤愤然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他自己处理,撇着嘴说:“你们今年体检了吗?”
“还没。”Fingolfin低着头回答,Feanor大摇其头。
“这不行啊,你们福利待遇太差了。赶紧体检去,我这次就是体检出来的毛病,虽然是误诊吧,好歹没耽误。”
Fingolfin的动作停住了,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体检啊。”Feanor觉得这货实在是太笨了,怎么说都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大不了加个项目查查表面抗原——”
“不是这句,”Fingolfin淡定地打断他,“后面那句。”
“我就是——”Feanor自己顿住了。
Fingolfin缓缓从镜子跟前回头,他很少露出这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Fingon来替父亲收拾病房里的书本论文时正好和来医院照顾父亲的Maedhros不期而遇。
“你爸下手太狠了。”Maedhros替自己父亲疼。
“你爸不哄我爸能被我爸揍?”Fingon抱着一摞书翻了个白眼。
“当初不是你出的主意吗?怎么能怪我爸?”
“我那是以为你爸没那么丧心病狂!”
“你爸才丧心病狂!我爸浑身都青了,也不知道你爸对我爸干了点什么?”
“我还担心你爸对我爸干了点什么呢!我爸回去以后气得一个劲流鼻血!”
“你爸那是因为天干物燥!关我爸什么事!”
“你爸那是走夜路多了摔的!关我爸什么事!”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BLABLABLABLA。
第11章 .
因为家里人多,饭桌上也免不了热闹——Maedhros离开饭桌去接电话,这倒是新鲜事,他一向是在吃饭的时候静音的。几个弟弟都屏息静气地听他在隔壁屋里说话,彼此还挤眉弄眼。
“……我知道了。”
等他挂了电话回来,大家又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我很乖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Maedhros只觉得气氛诡异,不过懒得理他们。
“我得出去一下,爸。”
Feanor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顺口问:“又是什么事?”
“……”Maedhros明显顿了顿,在撒谎还是说实话之间挣扎了一挣扎,Feanor似笑非笑地扬起眉。
Maedhros缴械投降。
“Finde的父亲……”
他对Fingolfin的态度不似以往,Maedhros敢于继续说下去。
“Finde的父亲这次是真的病了。”
Feanor向长子注视,直到要把Maedhros看哭才确定这次并不是两个小子联手哄人。他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Fingolfin正在整理办公室,被访客打断了。接替他的新院长遇到家长压力,前来向老院长求助。听完家长陈述,Fingolfin微笑起来,温和地问:“您担心的是孩子会被带坏?”
他的语气平常,对方回答:“您当年就有类似传言,我们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有院方的包庇纵容。”
Fingolfin大概没料到自己年轻时候的事也会被拿出来说,稍微顿了顿,Feanor在门外都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带着多少笑,轻松得像谈论天气:“年轻时的事,现在早都过去了。”
Feanor最终决定推门进去,因为他都快让这群蠢货气乐了。
一群蠢货,他在心里骂,那货说出来的话一定是真的。
他一向那样,岁数改了,气度没变,随便在那一站,年轻时玉树临风,现在显出傲骨,像是经霜的松柏,一时间别人都没敢再开口。
“我就是他当年的恋人,”他抱着手臂说,眼光如电,从在场人们的脸上逐一审视过去,“我没觉得这事不对。怎么?”
访客离开后,Fingolfin还站在书柜前面看着他,Feanor掉开目光去望窗外,常春藤浓绿的枝条在夏日的微风里飘飘拂拂。
“您不应该来。”Fingolfin轻声说。
“怎么?”Feanor扬起眉,“你上次对我说这样的话,还是小时候物理没考好那次。”
Fingolfin没有说话,沉默地把一本书放回架子上去,侧身在椅子上坐下。Feanor问:“告诉我,医生是怎么说的?”
“没什么。”这是他得到的回答,“Ingoldo让我去他那里,我想没有必要。”
“你没打算手术。”Feanor说了个陈述句。
Fingolfin点点头,微笑起来。“颅腔浸润比较严重,至少让我保留尊严。”
“又是这样。”许久后Feanor才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都这样,从来没有人问问我是怎么想的。”
Fingolfin温和地看着他:“这是我的事……”
他的话被打断了。“难道和我无关?”Feanor向他走近一步,铁灰眼睛里燃烧着火,“难道它和我无关?”
他并未得到回答,唯有窗外的风拂动树叶,沙沙如一阵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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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窗户外面是这座城市的三环路。王气汇聚之地,气派不同一般,夜里9点之后才允许大型装载车上三环。越是夜深人静,越听得到窗外一辆接一辆地过车,载满了煤炭粮柴的大型车辆在寂静宽阔的路上全速行驶,带起呼啸的风,仿佛是呼啸着逝去的时间。路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Fingolfin坐在那里看学生论文,看一会儿就停一会儿,揉揉太阳穴。
他门下的学生十有八九不肯转导师,宁可提前毕业——就跟结果能不一样似的。他跟他们开玩笑说:“转了导师也不影响你们将来带着长寿菊去……”他是想说“去追悼会上看我”,但跟他时间最长,现在是实验室一助的Hador先没忍住哭了,于是原先还忍着眼泪的一干年轻人纷纷哭成一团,Fingolfin招架不住,唯有挨个胡掳毛,然后催着他们写论文,然后给他们改。
Feanor这些天养成了习惯,夜间翻身时会伸手摸摸旁边Fingolfin的手,这一次没有触到,骤然坐起身来,啪一声按亮了床头灯,惶然四顾。
他的动静惊动了书房里的Fingolfin。
认识他这么多年,算算要有一辈子,Feanor总是骄傲,那么一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样子,天塌下来他也优裕自如,那种在旁人看来简直可气的傲然从来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没什么能打败他,没什么能摧毁他胸有成竹的骄傲。
隔着走廊里的黑暗,就像隔着岁月的河流,灯光中他的面容只能形容为六神无主。他张开了嘴唇,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仅仅环顾四周,寻找着谁,那一刻连他素来笔直的肩背都微微垮下去。
Fingolfin转身关了书房的灯,倚靠在墙壁上,用了很大力气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黑暗中Feanor的脚步声轻轻地传过来。他在寻找,而后他的手被握住了。
“怎么了?”
在黑暗里他握着那只手,晚期的病人,夜里总是发着烧,指尖冰凉,但那只手的主人在发抖,由于忍耐着某种剧烈的情绪或伤痛而发抖,“怎么了?”
最终他得到了回答,回答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了。
“太少了。”这声音平静如同方才无法发出声音的人不是他,“我的时间太少了。”
他反而冷静下来了,顺手把水杯递给他。
“没事,”他干巴巴地说,“会没事的。”
在黑暗里他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而后有个吻落在他的唇角,那双嘴唇带着长时间发热后的干裂灼热,几乎生出刺来,细小地扎在心头。
他下意识地回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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