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噩梦(2/2)

    燕景扔了巾帕揉揉眉头，得嘞，她竟然有幸在他梦中扮演欺凌他的恶霸一角！不然怎么震惊地喊完她的名字后，又哭又抖又求饶的？

    女司正是来禀报给贤王泡澡用的热水已经备好，听到燕景的命令，连忙答应，知会下面的人将热水搬进贤王房间。

    燕景重新抱上缩成一团无助哭泣的男子，好一会儿才轻声哄：“师父在，小隐别怕，小隐乖，师父不会赶你走的，永远不会。”声音里首次带着怜惜。

    燕景突然想到林隐跟她说过，他以前傲是因为他有资本，现在资本没了他也失去了傲的资格。她总以为他不过是仰仗他背后的师门，现在她才知道，他一直是靠他自己走出属于他林隐的路。只是他选了一条荆棘盘旋漆黑崎岖的山路，最后还笨拙地弄丢了手里的灯和竹杖。

    明明什么也看不到，脑子里却依然闪过一个名字：“燕……燕景！”

    呸呸呸，燕景你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对一个病人有不轨的想法！没见自己把人吓成什么鬼样了？就算你是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把人拐到身边，想小人一回无可厚非，但是，养胖了吃肯定比现在美味。现在这人瘦不拉几的浑身没几两肉不说，没准还咯牙，千万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嗯，是我。醒了就好……”燕景暗自松了口气，压在林隐身上的手也松了力道。

    燕景遣退所有下人，抱着那具稍微回暖的身体坐进冒着热气的浴桶。燕景从背后揽着林隐让他靠在她怀里，一手捏着他身上的穴位，一手运气替他驱逐体内寒气。寒冷渐渐被驱散，林隐冻得直发颤的身子渐渐平静，嘴唇也慢慢恢复点血色。

    林隐巴眨两下眼睛，几滴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面前的世界越发模糊。他腰上环着一只手臂，透过波动的水折成不同的样子，一阵阵温热从那只手里出来。

    “不要！”林隐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被缚进一口大锅，锅下的火熊熊燃烧。他试图反抗，但无形中似有一双有力的手压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燕景郁闷至极，平日里除了比较爱捉弄林隐外，自己到底对小美人儿做了什么缺德事才会让人家做噩梦都惦记着她？燕景撑着脑袋凝视林隐没啥血色的脸“反思”大半天都没找出一件罄竹难书的缺德事来，反倒觉得林隐这副苍白的病容依旧美得令人心弛神往，如受惊小兔可怜无助的模样美得让她恨不得立刻化身大灰狼……

    虽然不满意自己在林隐心中的形象，但见不得美人儿梨花带雨的贤王还是拿起巾帕替他擦泪，边安抚边捧着林隐的脸看了又看。

    燕景抱着林隐一边哄着一边驱散自己不该有的肮脏心思。好不容易怀里的人不再嚷嚷，但拧死的眉头依然显示主人仍处在极度不安中。

    脑子迷糊许久的男子总算意识到他身处一个“热水锅”里，腾腾热气炙烤他不安的情绪。再不挣扎他可能就要被煮熟了。

    林隐瞪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模糊不清的世界。那双钳制住他的手触感越来越明显，它不仅禁箍着他还在他身上乱捏。

    燕景没想那么多，扯过一旁的衣服，正想起身却被男子反手紧紧抱住，只听男子带着比刚才更加恐惧的哽咽声道：“师父，别赶小隐走……小隐知错小隐认罚……呜呜呜……小隐再也不敢叫师父爹了……呜呜呜……小隐……再也不叫……不叫那人娘亲了，小隐会……会……会听师父的话……好好做师……师父手里复仇的刀……别赶小隐走……别赶小隐走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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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喂。别乱动！是我？”燕景没防备被身前突然挣扎的男子扑腾了一脸水。她忙双手并用压住十分不安分的男子。

    “呵，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也配直呼本王的名字？”燕景阴骛地眼神钳住林隐，“你说你坏了规矩该怎么罚？烹刑怎么样？”说着燕景红着双眼举起大锅盖朝林隐盖下。

    “下奴知错，求您饶了下奴……呜呜呜……师父，救救小隐……小隐好痛，小隐好怕，呜呜……”

    “小隐不怕，都过去了。以后我会护着你，做你傲气的资本。乖，起来了，不然该受凉了。”燕景捞起男子仔仔细细擦干后将他塞进热烘烘的被窝。

    “燕景！”林隐睁开眼睛，惊诧莫名。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为什么他能脱口而出她的名字？

    “呼，有热水的日子真幸福！”林隐靠在温泉台壁上，往自己脸上扑了些水。上一次在自己家舒舒服服地泡热水澡是什么时候林隐已经记不清了。这次出任务的时间太久了，一路上风餐露宿差点没累死他。

    主院的女司在主院门口等候燕景多时，诧异地看着自家王爷抱着个男子急冲冲地往屋里赶，她脸上有掩藏不住担心。

    “下奴知错，求您饶了下奴……”林隐仿佛没听到燕景的话，自顾自地求饶，他其实连自己有没有犯错都不知道。

    且不说叶桥知不知道这件事，人之常情下儿子失踪了，做父亲的至少要有所作为不是？结果，叶桥却是帮坑害自己亲儿的两个罪魁祸首牵红线。燕景无法想象林隐在听到这样的事之后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他是不是在之前的诸多岁月里，也像今晚一样梦想着他爹能来救他，然后梦醒后，继续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屈辱和恐惧？

    “马上备好热水！”燕景不看是谁，直接截断对方的话头命令道。

    林隐闭上眼睛，享受难得的放松，流动的温泉水无声地带走林隐的一身疲惫。水温逐渐上升，四周氤氲一层银色的水雾，仿佛传说中时刻云雾缭绕的神秘仙境。

    “王爷……”

    林隐依旧自说自话地求着，一直有液体从两眼里流出来任燕景怎么擦都擦不完。

    燕景的心一搐一搐的痛，像有人拿着细针扎。她冷眼看过许多母父因各种原因把儿子卖到青楼，也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父亲都像父妃一样爱自己的孩子，但她从小就被父妃宠着，按道理说她对林隐无法感同身受，可为什么这一次她会觉得难过？为这个男子难过。

    难怪从林隐在江湖上突然失踪到他被囚禁在晋王府受晋王折磨，叶桥都没吭一声。说到底林隐也不过是他父亲手上的一件工具罢了。所以没用就直接扔了，生死不问。

    “林少可真会享受。”清亮地讥笑声在耳边炸开。

    燕景以为他为乱扑水的事讨扰，不觉皱眉，她在他心里是这么个不讲理的人？

    依旧是熟悉的清亮的声音。林隐挣扎的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慢慢转过头之后就是不可遏制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