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嗔》强制/冷淡受(1/2)

    盛斐然低着头弹钢琴,整个人十分安静,手指上的动作缓慢,让音调流水般缓缓流动,奏出温婉的歌声。

    身后的沈行章却几乎没注意到琴声,目光游移在青年的腰侧上下,在喝下几口红酒后变得晦暗不明。

    盛家艰难,怕是当年连供盛斐然上学都是勉强,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舍得花钱教他学习这些艺术,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盛斐然也不负所望,一步步努力向上爬,试图触摸到足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拼命去做,就能够成功的。

    宴会还在继续,人们收回目光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悠扬流转的钢琴声成为喧闹的背景板。

    沈行章遗憾地摇摇头。他听不太出来音乐的好坏,因为他从来没有、也不需要去学,对于商人来说,艺术修养只是权杖上的点缀,无关紧要。

    这也许正是盛斐然始终看不起他的原因。在沈家无与伦比的光环面前,一个穷少年的努力和优秀显得不值一提,即使他们是专业总分的第一名和第二名,是老师、同学私底下认可的“瑜亮”,但其实两人的现实差距远比这要大得多。

    就像此时此刻,一个是“云水越”中宴会的主角,即将接手一家庞大的公司。另一个则如同佣人一样弹奏着无人听的伴奏,也无人关注。

    盛斐然的腰依旧挺直,似乎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侧脸一如既往沉静。然而有一些支撑他的想法已经慢慢倒塌,透过尘雾,露出清晰的现实来。

    大一开学那天,盛斐然在台下看着沈行章,听着旁边人议论对方优异的成绩、显赫的家世,一种难以抑制的嫉妒就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从小到大,很多人夸赞盛斐然,说他乖巧懂事又品德兼优,他的父母将全部希望和沉重的压力压在他背上,盼望着盛家的儿子能够摆脱贫穷、跻身上流社会,改变不幸的出身。这些,盛斐然都一一接受,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这是唯一通往成功的路。可另一方面,只有盛斐然知道,自己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温良,他一直有病,名为“嗔”的病。

    暗自滋长的愤世嫉俗一直灼烧着盛斐然的心,将平静外表下的心烧的近乎扭曲,对不公的诅咒、对他人的仇视总是没有尽头。但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发泄沉重的压力,让他获得一丝喘息。

    这一切,终于在这一日走到尽头。

    已经大三的盛斐然从阴暗的愤怒中抬头,被冰冷的现实吹醒,终于有了一些成长。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滑稽的小丑,跑到这里来自取其辱,这里本来就没有他的位置,他什么也不是。

    沈行章赢了。

    盛斐然面无表情地想,就到此为止吧。这场单方面的丑角戏已经进行太久了,他妄图和沈家的儿子比较高下,用这种方式来消磨嫉妒,维护那敏感的自尊心。而这于沈行章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不值得关注。

    事到如今,他只需要安静离开,落寞离场,想来便能够让沈行章满意吧。

    一曲恰好在此时终了。

    盛斐然深呼一口气,用最后一点力气维持体面,起身,走入宴会熙熙攘攘的人群。

    “云水越”里并没有他的位置,他和上流社会还是格格不入。

    穿过人群,是云水越外灿烂的星河,夜色已经降下。盛斐然吹着晚风想要清醒,然而在酒精作用下,耳边环绕着若有若无的嘲笑声,似真实也似虚幻。

    还没等走出多远,他的胃里忽然开始翻腾,额头上冷汗岑岑。这是他一贯的喝酒后遗症,为了体面,他几乎从来不在家外喝酒。

    这是第一次破例,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痛得蜷缩蹲在路边的盛斐然恍惚地想,太不值得了,他有什么能与沈行章争?现在的对方随便一点教训都能让他如此。

    盛斐然不无怨怼地自嘲了一下,抖着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想要给朋友打电话。

    忽然,有人从身后走近,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打断了他手上的动作。他这时候反应有些迟钝,借着手机光,抬头认真地看对方。

    沈行章也在看盛斐然。

    当年的开学典礼,沈行章看着台下的一直盯着自己的青年,第一个想法是这人很好看,眼睛明亮,烈日炎炎下,像唯一清凉的那缕风。后来因为在同一个班,接触得多了,知道盛斐然是个冷淡的性子,便想他什么时候能够情绪失控,真想看一看。

    而此时在沈行章的眼前,斑驳灯光下,盛斐然脸色苍白,眼角泛红,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打击。那张一贯淡漠的脸上多了很多情绪,有失落有茫然,还有不甘。

    但是,还不够。

    沈行章一把捞起盛斐然,对方全然没有防备,被强行地拉起来。这时盛斐然终于看清面前人的面貌,第一个反应是眉头一皱,习惯性地想要躲避开,有些抗拒。

    三年来,他们两个人一直都只是点头之交,基本上没有过什么接触。

    盛斐然是看不起沈行章的。虽然处处和他较劲,但又几乎从来没有正视过对方。对他而言,沈行章是个什么人不重要,“沈家独子”的头衔远比这个人要吸引人得多。他所关注的,也仅仅是沈家而已。

    因此,在此时昏暗灯光下,不得不直视沈行章的盛斐然错愕地发现,今晚的沈行章好像并非他印象中那个温良和善的小少爷。对方眼中有如此多危险的情绪,带着压迫感和势在必得的自信。

    他挣不开手腕,眉头皱得更深,不明白对方的举动是对方什么意思,稍微加大了力气,用质问的语气:“沈行章,你干什么……”

    沈行章嘴角一勾,眼含笑意:“倒没什么大事,只是盛同学难得接受我的邀请,就这么走了,让我这个东道主着实有些难堪。”

    说着责备的话,却是开玩笑的语气。盛斐然心中总有股异样,可抓不到头绪,便疏离地说:“抱歉,已经太晚了,我不能在外面过夜。”

    “哎哎,这可不行。我们明明说好了的,今晚云水越不醉不归啊。”

    青年的话语低沉,似笑非笑,让人难以琢磨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地说话,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危险,完全不像平日那般良善随和。

    可酒精和胃痛下的盛斐然没有注意这些,他只是一楞,不记得听过有人说过这句话。还没等他想出反驳的话,沈行章出其不意地从他手中抢过手机,按了关机后随手扔在地上。

    这个举动实在出乎意料。盛斐然一时有些不明所以,随着手机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他才察觉到不对劲。面前的沈行章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像是在看什么玩具。

    盛斐然眉头皱起,心头升起烦躁,不发一言地抽出手,转身摇晃着向庄园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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