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之期(1/1)

    回过头来讲的话，秦蔓是我动了念头想要拥有以后的唯一一个人。

    我成年是在大学，那年秦蔓十六岁。她修的法学，我修的经济。

    再后来的故事很俗套，我们阴差阳错地遇见，熟识，亲密，再到确认恋爱关系。我不知道我动了多少心眼，也不知道她做出了什么退让，只要结果让我满意，过程对我来说很无关紧要。

    在我二十七岁，秦蔓和我相爱了。在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年纪，在这个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催婚的时候，秦蔓选择了我。

    她付出了多少我不太清楚，大概也不会比我少。她对外一直是乖乖女的形象，做事坚毅认真，为人处世圆滑温和，相比于我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人，真的好了太多。也因此，或许她下定决心迈出这一步，要比我困难得多。

    秦蔓在整理我们的家具和她的行李，我站在玄关无所适从。

    值得吗？

    我是个懦夫，突然后悔自己强硬地逼迫秦蔓做出选择，我不该让她在这个即将而立的年纪和家里闹起来，也不该为了自己的自尊而挑衅这个乖乖女的爱。

    比起爱情的幸福感，和秦蔓在一起，我得到的反而更多是虚荣心和占有欲的满足。秦蔓于我而言，是朋友，当时也可以是陌生人。我大可在她有意接近我的时候选择疏离，在她拿不准自己感情的时候选择装傻，在她走向我的时候选择拒绝……

    我的一次又一次暧昧不清，对秦蔓来说只会是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的伤害。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一个人。

    秦蔓让我挪开去沙发看电视，她弯着眉问我要不要吃水果。

    我摇了摇头，秦蔓调高了空调温度，一边满不在意地用纸巾擦掉额头上的汗，温声唤我小祖宗，又埋头打理那些杂物。

    我二十七岁了，不年轻了，该知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我想要帮她被她以添乱为由拒绝，我刻意调低的空调温度又被她调了回来，我低声叫她：“蔓蔓。”

    她没听到。

    秦蔓该知道这是一段极不稳定的恋爱关系吧？秦蔓早就知道的，我很无理取闹，很一无是处，很无聊，很没有分寸，很会伤人心的。

    秦蔓也许是把一辈子的霉运都用到了遇见我这件事上。

    我真的不想失去她。我不亏待秦蔓的物质，也不会辜负秦蔓的感情，也只是想在这个年纪，寻找一些慰藉，至少对自己，对别人，有了更好的搪塞的理由。

    我不想对她敷衍，更不愿让她难过，甚至也已经想好了要和她走下去，计划好了以后的生活。我会好好对她，让她无忧且快乐。

    然而幸福又怎么会源于选择？我以爱为借口，以再见为威胁的这场闹剧在一年后终于还是滑稽仓促地收了尾。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告别，秦蔓就像最初一样，冷静又温柔地吻我，克制又留恋地拥抱我，轻轻抚摸我颤抖的背，拭去我流到嘴边的泪，然后离开。

    接着我回了老家，秦蔓的消息便很久未听到了。

    偶然的一次同学聚会，我带着我的小侄子来参加，看到秦蔓笑着跟我打招呼。

    三十三岁的她明媚动人。

    我招了招手，为了不丢脸，为了可笑的自尊，张嘴就是“这是妈妈的同学”。

    秦蔓愣了神，小侄子抬头看了看我们，又低下头玩手机。

    我和秦蔓寒暄了很久，尴尬又礼貌地完成这场很体面的对话。我们没有往事，只有今朝。

    秦蔓离开了，这是她最后一次抱我，虽脸上难掩岁月的痕迹，但气质沉淀后却更加优雅知性。

    秦蔓对我说“再见”。

    我便收回了眼中的雾，咽下要浮上来的情绪，保持着惯有的残破而完整的虚荣，对秦蔓正式地告别。

    于是在这里我和她戛然而止。

    不知道她以后老了，会不会记起有我这么一个人，任性又自负，却被她实打实地，放在心尖上爱了一年…或者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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