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宴会(1/1)

    在赵宣哲的威胁之下,赵承熙按照吩咐每日喝药,终于是将命从鬼门关拉扯回来,病好了大半,剩下的却是无论如何都恢复不了的。虽然太医没有明说,可赵承熙不是傻子,他懂一些医术。刚从沧州来到京城时的吃食,定是加了药性强烈的猛药,才会让赵承熙原本健康的身体几日内迅速破败。

    如今,即使停了药,赵承熙也会一直孱弱下去。何况赵宣哲根本没有停,他一边给赵承熙灌调理的良药,一边继续在饭菜里放毒药,就没打算让自己的四哥有彻底好起来的时候。

    赵承熙知道赵宣哲的心思,却没办法。喝药与吃饭菜每天都在送菜太监的监视下进行,没有半点机会避免。

    不久,宫中举办宴席,消息由一名女官带给赵承熙。

    这时候,赵承熙已经不再喝药,北宫的一切都回到赵宣哲刚登基时的样子。以往任何聚会,都被赵宣哲以“不要打扰皇兄养病”为由拒之门外,这次却不知为什么专门来传达。

    女官道:“王爷,这次是陛下家宴,又适逢中秋,陛下特意派下官前来告知,希望王爷能够参加。”

    赵承熙的心一沉。

    他不知道赵宣哲又要搞什么把戏,根本没有半分心情去参加这个宴会。可赵宣哲专门派人过来,态度很明确,必须去。

    在宴会开始之前,赵宣哲派人来一只镯子,命令赵承熙要一直戴着。镯子有些小,样式像是宫妃佩戴的首饰。这种明显的侮辱让赵承熙脸色变了又变,可最终还是忍着痛戴上。他不清楚即将面对什么,只希望能够尽量顺着赵宣哲,让他少些关注自己。

    赵承熙参加过不少的宴会,无论是皇子时期还是太子时期,宫廷宴会客套而繁琐,家宴会随意一些,参加的是皇室子弟和部分大臣及家眷。

    这次的中秋宴会,与往年的布置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很多座位上都换了人。赵承熙被侍女扶着走近大殿的时候,很多大臣投去复杂的目光。

    赵承熙被废后,一共只出现在人前三次,气色与身体状况看起来每况愈下。不知内情的宗室成员们暗自揣测,都觉得他时日无多。

    留着他在京城,许是皇帝的仁慈。谁不知道,四皇子赵承熙是二皇子一派的马前卒,与当今皇上针锋相对多年,结果到现在,二皇子死在流放地、六皇子因谋反被处死,赵承熙这个不起眼的皇子尚还苟延残喘。

    赵承熙坐到位子上,低垂着眼,尽量不去管那些轻声细语的议论。事到如今,对他来说,外界的言语根本无关痛痒,远远比不上在北宫的煎熬。

    随着一声高呼,赵宣哲从屏风后缓缓入殿。座上众人连忙噤了声,离席一步行拜礼。赵承熙这次学乖了,恭恭敬敬地跟随众人一同参拜。

    赵宣哲很快坐下,抬手道:“既是家宴,便无太大规矩,都起身吧。”

    众人不敢多说,依言回了座位上。

    新帝登基月余,虽与人相处时一派和善,从不见急言令色,永远都是温和随意的模样。然而自半年前以太子身份监国,赵宣哲狠而无情的政治手段让很多人谈之色变。

    先帝在位的最后那段时间,郑皇后的族弟被参本私练军队、通敌叛国,时为太子的赵宣哲直接越过皇帝去国公府搜查。确凿证据之下,国公府很快被查抄,郑氏一族元气大伤。

    自那之后,无人对再对赵宣哲称帝的能力提出质疑。经历过纷争的老臣们私下里对新帝做出判断,他们不得不承认,七皇子赵宣哲并不是年少而可以被任意摆弄的人,他会是一个比他的父皇狠绝无情得多的皇帝。

    直到现在,仍有不少旧贵族和外戚被缓慢地拔起,先前参与三子夺嫡的大部分官员都被清算,除却能力堪任的几位高官外,免职流放者甚众。参加宴会的很多人都心有戚戚,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的刀会挥到自己身上。

    在这种氛围下,宴会一时间几乎有些寂静。

    赵宣哲并不在意大臣们如何想,他只看着沉默吃着桌子上菜肴的赵承熙。他的目光比平时多了一些审视,让人无法忽视。很多关注着皇帝动向的人都纷纷看向赵承熙,只见他神色恹恹,不时地轻咳几声,然自始至终专心于眼前菜肴,没有抬头一次。

    大臣们交换眼神,都猜测皇帝是否要为难赵承熙。

    诡异的平静持续了一段时间,赵宣哲终于出声,却不是针对赵承熙,而是一名他国质子,就坐在何嘉亲王的身侧。

    “朕听闻,金世子已经在何嘉王府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正在给何嘉亲王倒酒的年轻男人猛然听到赵宣哲提到自己,几乎没反应过来,随后连忙起身行礼,回答:“回陛下,确、确是。”

    何嘉亲王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回突然问起自己身边人的事,但他是个大胆的,并不惶恐,而是咧开嘴,靠在座椅上道:“陛下怎么想起问臣的家务事了,这小世子胆小,臣怕冲撞了陛下。”

    众人收回探究的目光。何嘉亲王是最早支持赵宣哲当太子的几个宗室成员之一,这么长时间下来,几个大族散的散倒的倒,唯独何嘉这支繁荣依旧,可见新皇虽手腕强硬,也是个念旧的。

    如今这个朝堂,大概也就只有何嘉亲王敢真正和皇帝这样说话了。何嘉亲王素来大胆,本朝明令禁止男风,很多大臣只敢在私下里玩,他却不在意,不但把他国世子接到府中亵玩,还在半月前为这世子举行了一场惊动半个京城的婚宴。

    现在皇帝问起,何嘉亲王仍不打算遮掩,惹得一些何嘉党派的大臣暗自捏了把汗。

    赵宣哲看不出情绪,抬眼笑了:“亲王倒是有趣。”

    “哈哈哈……”何嘉亲王喝了口酒,摇头叹息,“陛下有所不知,京城之中与臣一样好男风的亲贵不在少数,没有人敢说出来罢了。”

    “哦?”

    赵宣哲的目光从坐席上的每一个宾客上扫过,带着几分随意。只有赵承熙感觉到了那目光的神意,他的身体一僵,不自觉握紧了手。

    “这样一说,男风已是风气?”

    “回陛下,”另一位大臣起身行礼,答道,“陛下明鉴。先帝以来,我朝风气渐开、海晏河清,我朝子民在陛下的福泽下不拘于古,敢为人先,男风之事属实无法禁止。”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何嘉摆摆手,“陛下,家宴而已,就请暂忘了朝中事吧。臣敬陛下一杯!”

    原本沉静的宴会气氛在何嘉亲王的随性下终于渐渐热络,大臣们见与自己无关,终于放了开,开始交谈起来。

    赵宣哲也没有多说什么,举起酒杯,回了何嘉亲王遥敬的一杯酒。

    席上的赵承熙却是再没了吃菜的心思。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 上一章

  • 返回目录

  • 加入书签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