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扒(1/5)

    夜深,月明,星稀。

    同样的两山高谷,同样的瀑布岩石。

    还有同样的三更时日。

    楼兰拨开树枝,弯腰从树林里走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前方坐在瀑布之下的女子。

    今晚的女子依旧是一袭艳色华裙,头戴朱钗,芍药花纹的腰封勾勒出窄细不足一握的腰身。

    脸带轻纱的女子姿态随意的斜坐岩石之上,夜幕里投下的月光照亮了她根根修长如玉的手指,摇摇曳地的裙摆缎带,背后几步便是哗哗瀑布,激起的水珠纷纷砸在她一头长发上,烟波浩渺,水泄千里。

    简直美得不像人,像极了午夜穿行在破庙之中夺取书生性命的勾魂艳鬼。

    艳裙女子本来正在低眉沉思,很快注意到有外人的到来,抬目一看就见紫袍金纱的楼兰踩着一地碎星慢步前行,步步如脚下铺出星光璀璨。

    她看着楼兰一步步走近自己,眉尖一挑,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一步步走近,忽地莞尔。

    “你又来了?”

    嗓音温和,语气轻柔,还有几分熟稔。

    楼兰的脚步一顿,又再走,直走到她面前去直直盯着她,却始终不说话。

    女子仰头看她,一脸疑惑:“怎么了这是?”

    “……没。”她抿了抿,方才扭头,沉脸冷声道,“我能坐你身边么?”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礼貌询问的语气,虽然脸色难看的像是她欠了她许多钱没还。

    女子一怔,应答:“随意。”

    她就在她身边坐下了。

    坐了会儿,她又扭头深深的盯住她,一双凤眸波光流转,漂亮异常。

    “到底怎么了?”女子简直被她看的一头雾水,由衷发问,“你眼睛不舒服吗?”

    “……”

    她狠狠的收回眼睛,咬牙切齿的回答:“没事!”

    女子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眼中已有疑虑。

    于是她主动张口:“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闲着无事,便来此散散心。”女子就回答她,“在遇见你之前,这里一直都是我一人的。”

    她听出了暗语,顺势追问:“你经常来此?”

    “……嗯。”女子的笑容有些苦涩,“我心情不好时就来这里坐坐,便会好上许多。”

    “因何心情不好?”

    “因为我的……心上人。”

    “能让你独身长夜的坐在这荒地里愁思哀容的,算什么心上人。”她淡淡一笑,几分嘲意,几分不屑,“为了这样一个人,着实不必。”

    “情之一字,难以自持,哪有这般简单。”女子苦笑,“我与他相恋一载有余,他喜欢什么,我便给他什么,可他却始终对我恭敬有加,战战兢兢,不能坦诚与我相见。”

    “喜欢什么便给他什么,这便叫做情了?”她嗤然。

    若是这般简单肤浅,那她身边的人都是‘喜欢’她的,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的癫狂,只要她愿意,他们连命都会毫不犹豫的双手献上。

    她得到的‘真心’太多太重,压根就不知真正的情到底是什么样子,更不明白她嘴中的情比之能有多少特殊。

    人便是如此,一旦拥有某种东西太多,就格外的不珍惜,不在意。

    只有等到人们突然失去后的那一刻,顿悟的那一刻,才会明白这样东西是真金难求,情深难换。

    可惜,那时往往就迟了,痛悔莫及也再难追回来。

    女子听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就反问她:“那你认为,喜欢该是如何?”

    她哑口无言。

    她至今未曾动过半分心,也不曾喜欢过谁,自然不知不懂真正的喜欢该是如何。

    但是被女子灼灼明明的桃花眼直直望着,她不愿服输,思虑了好半响才开口答她。

    “有人告诉过我,喜欢便是会想圆满对方的一切心愿,会为了对方不顾生死,不顾一切,看见他的时候就胸口咚咚做跳,话也说不清,看不见他的时候就魂牵梦绕的想着他,嘴里心里都要念他几百遍。”

    女子听完便笑了,又叹息一声,苦涩出声道:“若他真能这般待我,我便是死了也无悔了。”

    “糊涂,愚蠢。”

    楼兰冷冷的凌她一眼,毫不留情的指责道:“为了一个相处短短时日的外人,你的亲朋好友不在乎,你的身家地位不在意,甚至连宝贵性命也不要,你莫不是个失了心缺了肝的疯子?”

    女子一怔,当了上位者多年,还从未有人敢这般直言的辱骂过她,刚欲斥喝,又听身边的人沉声补充。

    “你为情发狂,可曾想过别人的安危生死?介时你不仅得不到你想要的真挚情爱,还会让信任你的人身处水火,让担忧你的人眼泪流干,让忠诚你的人身首异处,若真遇上你这样的主子,实在算他们命苦。”

    她说的字字尖锐刺耳,却又是件件事实,女子便说不出话了。

    女子塌陷了肩膀,像是断了翅膀的燕尾蝶,无力游走在花丛中,只能凄苦度日。

    “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办了。”她眼中皆是苦色与煎熬,嗓音沙哑,“只有他了,只有他,只有他才会喜欢这样的我……”现在的她也只敢让他喜欢,再难选择。

    “谁说的。”她端正脸色,咄咄道,“这世上定然也有人真心予你,不顾一切的喜欢你,无论你是怎样的。”

    女子只当她说笑糊弄自己,嗤笑一声反问:“无论我是怎样的,都会不顾一切喜欢我的人,这样的人究竟在哪?为何我从来没遇见过?”若真有这样的人,她也不至于为难至此。

    身旁的楼兰笃定道:“你想见她么?”

    她语态凝重,显然非是一时笑语,女子不禁愣住。

    “那我会让你见到她的,我保证。”说完,她回目,端正神色的看住她,凤眸在月色里熠熠发光,美的惊人。

    下一刻,她伸手勾起她的左手手指,两根交缠的手指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像是做下了一个刻骨约定。

    她看着她,定定说道:“与之作为交换,抛弃那个负心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吧。”

    看了看两人勾缠的手指,再看向眼前面色郑重等待她回答的面孔时,女子怔松,不知怎地心底一阵恍惚,竟就颔首应了下来。

    “好。”

    楼兰一向不喜喧闹,她的身份又有些特殊,在黑木崖时基本都是待在自己的藏花小楼里吃吃睡睡,很少再见外人。

    因此再见到教主时,已是时间飞逝的月后。

    彼时楼兰靠着窗栏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武册本子,有一名伺候她的婢女走近,喜笑颜开的请她更衣去往花厅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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