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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后挨着土屋搭了半边茅草屋,里头砌着灶台。刘镇升了火温着水,火钳上夹着一块白米糕烤着,散发出甜甜的香味。

    三两口将米糕塞进嘴里,刘镇点点头,起身拍拍身上的草木屑,舀了瓢冷水洗脸。

    她的厨艺如刺绣一般,也是精心学过的。徐家是大族,看重女子的德言容功,这功,在徐家可并非仅只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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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刘镇的床睡着并不舒适。床底下垫着一层竹篾,铺着稻草,上面是一层破旧的草席。被褥薄薄的,里头絮的并不知是什么东西,睡着并不暖。

    他平日是个活得极糙的人,不论严冬还是酷暑,洗漱从来都是一瓢冷水了事。但臧宓与他不一样。烧点热水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他总要生火烤一烤米糕。

    刘镇躬身将木盆里的冷水往脸上浇,末了拿袖子擦一把眼睛,不以为然道:“我皮糙肉厚,冷水洗脸才精神。”

    旁边盖着一个六角的井台,上头盖着两块青石板。

    “隔壁村有个裁缝,稍晚点我上她家扯几尺布。秀儿会剪裁,你若不会做,交给她做就是。”

    作者有话说:

    水尚未烧热,臧宓以为他等不及,是以用冷水洗漱。

    刘镇很快穿了衣裳出门,臧宓转头吹熄了油灯,摸黑爬上了床。

    她先前将外衣脱了,卷着被褥睡在上头,却冷得直发抖。实在熬不住,只得起身又将外衣穿在身上,这才好一些。

    刘镇似想起什么来,去前院摘了一段柳枝,教她用柳枝净牙。为使她相信柳枝有用,他龇着牙给她瞧,瞧着威猛冷峻的一个人,龇牙的样子有些傻气。臧宓望着他,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转瞬即逝。

    臧宓舀了半碗米往灶房去。灶膛里仍有火星,添上柴,火很快就烧起来。

    外头有脚步声,听着像是刘镇回来了。臧宓忙起身推开被褥,一面挽起头发,一面下床趿上绣鞋。而后手脚利索地将床上的被褥寝具一一折叠整理好。

    她在家中每日早晚都用青盐洁牙,一日不用,十分不习惯。

    臧宓很饿。她几乎一日一夜没怎么吃饭。见刘镇给她吃的,她下意识接过来,想往嘴里塞,又想起尚未洗漱。

    见臧宓过来,刘镇将米糕掰开一半递给她:“黑三家做的,味道不错,你尝尝。”

    而反抗的后果,却是所拥有的一切全都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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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闲着,难免忍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思虑过重于事无补,只会平添焦虑。臧宓不想再成日作茧自缚,困在情绪的泥潭里,自苦自怜,因此想找些事做。

    “不是温着水,怎么不等等?”

    第6章 、托梦

    刘镇一口咬下去,半个米糕就进了嘴,转头见臧宓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她担心自己食言。

    翻来覆去折腾一阵,明明身体疲倦又困顿,却又走了困。眼睛闭得发疼,脑子里却全是醉贤楼里令人绝望又愤怒的丑事。

    臧宓不知道,即便回到家,宜城是否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而她未能满足李承勉,父兄会不会埋怨她……

    次日天色才蟹壳青,院外柴门上的铁扣便咔哒一声。臧宓才睡着没多久,被这一声吓得骤然惊醒。

    等咽下嘴里的食物,她终于有些为难地吐露道:“我从未独自出过宜城,也未到过这里,不知道如何回去。等衣服做好了,你……能不能送送我?到城东集庆坊一带,我应该就能找见回家的路。”

    刘镇的院子并不大,并不像旁人家打理出一片菜园,只是稀稀落落种了两三棵树。因为疏于照管,地上砖缝里生了青草,人走得少的地方满是青苔。隔壁的李树伸过大半进来,篱笆边落了一地的白花。

    刘镇早猜到臧宓来历有些可疑,心中十分疑惑,她这样的女子,必是养在深闺,又如何会遭遇那些不堪之事?

    臧宓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米糕掰成小块,默默咀嚼着,吃相温雅秀气。

    睡梦中短暂地忘记自己身居何处,她甚至慵懒地用颊腮蹭了蹭温热的被褥。却几乎同时,想起昨日所发生的一切。

    她并没有维护住自己的清白和尊严。父兄的前程尽毁。今生或许再无法嫁给心之所系的人。

    城东集庆坊一带并非三教九流能杂居的地方,那一片都是高门深宅,所住之人非富即贵。

    洗漱过,刘镇往前院练习棍棒拳法。臧宓无事,独自闲坐。

    温热的泪浸湿了枕头,臧宓不知道自己当时的不屈从是否值得。明明只要顺从于那老男人一次,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至少表面看,臧家能维持从前花月静好的模样,哥哥前程无忧,牺牲的只是她一个。

    可他并未多打听,一则臧宓未必肯一五一十告诉他;再则她与他,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相忘于江湖的人。等她脱离这个樊笼,只怕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再提起,也不会愿意他知晓她的底细。

    见刘镇早晨只吃了半个米糕,她都仍觉腹中饥饿,他想必也没吃饱。臧宓便起身走到柜边。她昨日见柜子里放着半袋米,等做好饭,刘镇练完拳便可以吃。

    臧宓这才后知后觉,那水是特意给自己温的。她不知刘镇待旁的女子是否也一样体贴,但这份严寒里的温暖和细致,于此时的她来说,格外熨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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