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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衍盛一口气将江西武鸣科举舞弊案,说给了谭廷。

    他说完,问了谭廷一句。

    “谭大人以为,这般案子该不该翻?”

    谭廷一时间没有言语。

    顾衍盛却哼哼笑了一声。

    “当地的寒门书生,若不是对贡院主考没了信任,怎么能想到将文章公之于众,让众人的眼睛来评判?”

    他继续笑着。

    “寒门书生如此这般没有信心,能是一件两件夹带小抄或者买通考场小吏的事情,致使而成吗?”

    他说着,口气起了变,讽笑中带着锐利。

    “更可笑的是,在当年钦差查案之后,当地的寒门庶族才是真的彻底丧失了对科举、对官府的信心,所以才完完全全弃了这条走不通的路,哪怕是弃田落草,也要做匪做盗做贼去了。”

    “这是他们的错吗?!”

    他说完,房中气氛有一时的激荡。

    项宜听着,交叠的手禁不住攥了起来。

    而顾衍盛又问了谭廷一句。

    “谭大人以为,这般案子到底该不该翻?”

    房中静得厉害,只有窗外的寒风吹动着简陋的窗棂,发出咣当如浪的声音。

    顾衍盛此番所言,确实令人情绪随之翻涌,谭廷亦可以想象当地的寒门读书人,真的在这般状况之中,是有多绝望。

    但就是这般如风煽火的不自觉扬起的情绪,才让谭廷眼皮跳动,隐隐觉得不安。

    谭廷压了眉头,问了顾衍盛一句。

    “那么翻查过此事回京之后,你待如何?”

    项宜也不由地向自己的义兄看了过去。

    她想起义兄在谭家田庄时,曾与她说,这番回京便能借机将水搅浑,将太子争取过来。

    他还说了句话,“血债要血偿”

    然而此刻谭家大爷问了,她却见自己的义兄没有回答了。

    顾衍盛没有回答谭廷的问题,反而只轻笑了一声。

    谭廷在这笑声里,眉头越发紧压下来。

    他不是不能理解庶族寒门的难处,只是在顾衍盛身上,尤其在他这声轻笑里,让他蓦然想到了李程允在给他的书信里的担忧——

    年后的朝堂甚至整个朝野,恐要乱了。

    谭廷一时间没有言语。

    倒是顾衍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问了他。

    “那么谭大人此刻又如何打算呢?”

    谭廷默了一默。

    在他说完江西武鸣的科举舞弊案之后,告发他,便是同陈氏同流合污,联手迫害庶族。

    谭廷看了一旁的项宜一眼。

    可若要他蒙蔽陈氏,出手相护,只凭顾衍盛一面之词吗?

    这倒也罢了,但他看向顾衍盛,想到他刚才的那番话与那声轻笑,便也不欲助他护他。

    谭廷没再继续坐下去,径直起了身。

    他目光肃然落在顾衍盛身上。

    “谭某既不会告发你,亦不会助你,但有一言,谭某必须要讲。”

    顾衍盛抬了手,笑道,“谭大人请讲。”

    谭廷做不到似他这般轻松含笑,反而眉头越发压了下去。

    “世庶两族之间本不至于此,是何种原因导致近年两族矛盾陡增,尚且未知,若是贸然挑动两族矛盾,朝野动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谭廷少有疾言至此的时候,话音落地,房中肃然一静。

    项宜抬头看了男人一眼,不由想到了从前。

    从前父亲在的时候,确实多半站在寒门的立场上言语,但是父亲也从不是打压世族的做派,毕竟这些世族,也是从一个一个的寒门慢慢崛起,世族与世族也不可混为一谈。

    她不晓得父亲为何给她定了世族谭家的亲事,可那时候,世庶两族联姻本是常事。

    只是就像谭家大爷所言那般,近年两族关系才急转直下。

    若是父亲泉下有知眼下这般情形,不知欲如何看待?

    房中一时间没人说话。

    顾衍盛在谭廷的疾言中,嘴角的笑意缓了一缓。

    他越发正经地看了这位谭家宗子几息,点头起身,跟谭廷道了声谢。

    “谭大人的话,顾某听在耳中了。”

    他这般说了,谭廷自然不会多言。

    他只是冷着的脸色无有一息和缓,沉声道了句,“谭某言尽于此”,便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目光落向项宜,他嗓音自己都未曾察觉地缓和了下来,可嗓音仍旧闷闷。

    “随我回家吧。”

    项宜在这话里微顿。

    她有些不甚明白他的意思。

    他没有告发义兄,她很感激,可她确实骗了他。

    他若要休妻,她无话可说

    但他道回家再说的意思,是另有处置?

    不论如何,项宜坦然接受。

    谭廷见妻子没有准备留下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他刚要抬脚带她一道离去,却见顾衍盛一步走上前来。

    他嘴角仍旧挂着让谭廷不甚喜欢的笑意,侧身挡在项宜身前。

    “谭大人,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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