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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只有一炷香的功夫,到了时间,他就要回去,这处屋子就给你们二人叙话,我们去外面等你。”

    语罢,沈清婉看向顾兮尘,顾兮尘会意,出声吩咐司隶去将人带来,而后,牵起沈清婉的手,走出了提牢厅。

    第48章

    柳依依在几人走出屋外后,便转过身体,紧紧盯着屋门处,她与陆郎,已经整整六年没有见过面了。

    最后一次见他时,她隔着人群,躲在暗处,看见他再次背着行囊,踏入书院,她才放心南下,离开北地,一路辗转,来了上京城。

    屋门处传来响动,是镣铐擦地的声音,她看见,陆郎带着一身枷锁,艰难地抬脚前行,走到屋内。

    柳依依的心里,不断闪现着他吃苦的画面,他三九天里用功读书的画面、他大殿上无畏为她的画面、他在狱里受苦受难的画面。

    这每一个画面,都让她难以自已,泪水就像断了闸般,倾泻而下。

    门外,陆凛在看见柳依依身影的那一刻,只觉得,天地之间都没了颜色,他苦苦寻他六年,终于得见,无论再受多少苦,也都值得,可她记着沈清婉同他说的话,他压抑着自己,艰难地向她走去。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对望着,一人泪水直流,怎么也止不住,一人眼神猩红,死死地盯着眼前人。

    最终,还是陆凛先开了口:“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他其实已经从沈清婉那处得知,柳依依是寻芳阁画舫的头牌,妈妈很仰仗她声名在外,对她还不错。

    可依依她是闺阁小姐出身,她的前半生,顺风顺水,张扬又肆意,她一个女子,隔着几万里,来到上京城讨生活,她一定,一定,吃了很多苦。

    柳依依怎么也没想到,陆凛面对自己时,最先关心的是自己过得好不好。

    她想告诉他,不好,一点也不好,她一路南下,差点被欺辱;她去敲登闻鼓,想在上京城里为父申冤,被太子派人抢走了仅有的盘缠,露宿街头,食不饱腹;她刚被妈妈带回去时,足足病了两个月,每日躺在塌上,很艰难很艰难的才熬了过来。

    她好想他,可她不能说。

    这些在他的牺牲面前,不值一提,她不能再让他自毁前程了。

    最后,她忍着泪意,只是回道:“我很好,遇到了贵人妈妈,给了我立身之处。”

    “陆郎,你不该再为了我,这般行事。”

    陆凛当年,便为了她,自请从家族中断绝关系,他本就是不受宠的妾室之子,生母早死,能安然在那样一个家中长大,只因自小遇到了柳依依,陆凛父亲行商,多有仰仗柳依依的父亲。

    他小时候在家中受辱,正碰上陆父宴请时任北地监察史的柳父,柳依依自小受父亲宠爱,走哪带哪,生性纯善的官家小小姐,哪里能容忍有弱小被欺。

    她只是简单开了口,便解救了在一众兄长中受辱的小陆凛。

    小小的少年郎,自小没有爹娘宠爱,柳依依的出现,彷佛一道光,照亮了他贫瘠的世界。

    自此,陆父看在柳依依的面上,便吩咐家中众人,不得再欺辱他,他得以开始读书进学堂,有了第一个随从,不用再艰难过活。

    后来,柳父因发现北地总督及北地上下一众官员,沆瀣一气,伪灾舞弊,折收监粮,柳父有心上报,却被北地总督移花接木,安了污名,含冤而死,全家上下,无一幸免,唯柳依依一人,当天一早伪成婢女模样,出了柳府,会见心上人逃过一劫。

    他和她都知道,柳父不是那样的人,她们两人用尽一切办法,最终得知真相,想要去申冤,却哪知北地总督手段通天,她们连衙门的门都进不去,还差点丢了性命,好不容易逃脱出天,她知道在北地无法为父申冤。

    若想报仇,只能到上京城去,那时,他就快要参加乡试,她知道没了父亲对他的庇护,科举之路是他逃离那个家唯一的办法,而为父亲申冤,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与他无关。

    所以她在父亲曾经的至交帮助下,伪造了一场假死,让他断了对她的念想,然后看着他痛不欲生,错过那一年的乡试,陆父眼见最有可能高中的他没去参加乡试,当街将他暴打一顿。

    他才终于醒悟,断了和家族的联系,决定重新回归书院,走另一条路,为柳父申冤,这几年,他过得很不容易,可看着一步步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他就觉得自己受再多苦难都值得。

    他不相信,得知真相后那么坚韧的人会寻死,柳父一日没有摆脱污名,他就坚信,她还活着。

    如今,他终于再见到她。

    他好想上前抱抱她,跟她说:“这六年来,我好想你,你别怕,一切都有我在,柳家之仇,就是我的仇。”

    他也好想跟她全盘托出:“圣上其实早已知道真相,只是缺个由头,当年有皇后以死作保,如今皇后已去,林国舅又仗着太子,不知悔改,他命数已尽,只要你与我一同去陈情,就能让圣上重审冤案,还柳大人一个公道。”

    可他不能说,他不只想要柳大人恢复清名,更想要她,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陆凛忍着内心的酸涩苦楚,冷声回她:“既然你不想同我有任何的关系,就不要管我做什么,我这么做,也不只是为了你,我感恩柳大人当年的照拂,你只当我为了报恩吧。”

    柳依依怎会听不出这话里压抑的万千深情:“你要如何,才愿意重回正路?”

    她与他自小相识,她了解他,胜过任何人,她们有那样多的过去,她看得懂他每一个眼神。

    “如果我说,我只要你,我不计较你当年的绝情,只想让你同我在一处,你可愿意?”

    柳依依即使知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可骤然听他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还是心动难捱,可她,早已配不上他了。

    他是新科状元,纵她洗脱父亲污名,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一个在风月场所讨生活的烟花女子,他值得更好的人。她不该再拖累他。

    “阿凛,我早已不是你的良配。”

    这话听在陆凛耳中,他只想将眼前人揉碎在怀里,像当年那样。

    “你说得不算数。”

    他的爱隐忍又执拗,一向如此,现在的他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她骗了他。伤透了他的心。

    柳依依无奈又心疼。罢了,无论如何,先依了他的话,解他脱离牢狱之苦,以后之事,以后再论吧。

    “要我怎么做?”

    “我会带你,去同圣上陈情,待柳大人脱去污名,然后娶你。”

    柳依依错愕失语,抬头看向眼前人。

    那年,眼前的少年,也曾立在杏花树下,同她说:“思语,等我高中,就去同柳大人提亲。”

    柳思语,这个父亲给她的名字,放佛是很久远的回忆。又激起了她内心的千层涟漪。

    父亲自小宠她,就算他没有高中,她坚持要嫁他一个商门庶子,父亲也不会不同意,可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这样有抱负,她与有荣焉。

    于是她们在杏花微雨下,互许终生。

    柳依依终于艰难地点了头。

    明明才过了片刻,陆凛却觉得,时间停滞,一息万年,也许这会,她更多的,只是不想让他继续受苦,她对他,最起码还有恻隐之心。

    但没关系,他一定可以,让她心甘情愿不再离开自己。

    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刑部司司隶走进来,“时辰到了,陆状元,该回去了。”

    待陆凛走出提牢厅,顾兮尘与沈清婉携手进来,柳依依急急问道:“婉婉,我要与他一道去向陛下陈情,替父亲洗去冤屈,他还会不会受牵连。”

    “如今有这牢狱之灾,只是陛下以为陆状元欺瞒于他,你出现了,便能让圣上看到陆状元的纯善之心,陛下不舍得这般人才没落无名的,状元该有的声名赏赐,都少不了他的。”

    柳依依便放心了,连声道着谢。

    *

    陆凛带柳依依一同面圣那天,沈清婉在府上焦急地等着消息,顾兮尘第一时间将结果告知于她。

    “陛下派了大理寺卿任钦差大臣,与言玉一道,共赴北地,重审当年的冒赈案,并且暂革了林总督的职。”

    重审此案用了一月时间,因年代久远,寻找人证物证都废了些时间。

    当年,林总督串通布政使及下道、州、府、县官员近百人,谎报灾情,以赈灾济民的名义上下徇私舞弊,侵吞赈灾银粮,唯柳父一人清白在外,坚持辗转托人上报。

    最终,圣上知晓此事,想要彻查,却被手眼通天的林总督移花接木,将污名安在了柳父身上,北地上下,官官相护,林总督上报,从柳大人府上,找到赈灾银两百万。

    圣上当时疑心重重,想要彻查,却又被少年发妻林皇后百般求请,皇后病重,他不忍皇后弥留之际,再伤了心,再后来,一心想要培育皇后之子,不忍他没了家族相护。

    可这么些年,太子丝毫没有长进,林总督也不知悔改,捐监生的风气,就是从北地兴起的。

    陆凛当殿状告这事,给了他重新查案的由头,他虽然早就想重新查案,办了林总督、弃了太子,可若没有这个由头,就是向天下人宣告,他不是圣明的君主,当年做错了。

    两个月后,林总督被赐死,太子幽禁宗人府,当年涉案的北地上下官员,尚在朝为官的,一律革职下狱;已致仕尚在人世的,没收家产,发配边疆。

    无一幸免。

    陆凛是在两个月后,前往翰林院上任的,与任令一道下来的,还有圣上的赐婚旨意。

    为了补偿柳大人唯一在世的女儿柳依依,圣上向天下人宣告,赐她县君封号,嫁新科状元为正室夫人,享从五品俸禄。

    作者有话要说:

    Ps:案件有参考清乾隆年间甘肃米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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