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归途漫漫(2/2)
但街景各处整洁，人们也过得安适，远远望见两人便热情地打招呼，又虔诚地行礼：“圣女大人。”
阿央猛地摇头，这场面她从没见过。
到处不见巨塔的大门，只听阿央一声口哨，片刻过后，丛林深处飞出一只五色斑斓尾羽翩翩的大鸟，鸣声清亮，盘桓着渐渐停落。
“师尊。”不远处一声熟悉的呼唤。
“有的长老说，长生木已经枯死，也有人说，它只是暂时沉睡了。”阿央仰起头，表情坚定，“ 但是，哪怕神明已经抛下我们，我也不会放弃这里的。”
云落停下剑，独自踩上了实地。
街边商贩直接将东西往阿央手里塞，对云落这个生面孔也不排斥，笑眯眯的：“既然是圣女大人的朋友，那就是贵客。”
黑雾猛地涨大，几乎将李识微吞没，在耳边低语：“他那样乖，那样听你的话，你去将他捉住，锁起来……”
荒原茫茫，四下无人，大泽、高塔、还有阿央，都已被抛在身后，望不见了。
“这就是我们崇拜的神明。”四下寂静，阿央的声音少了几分跳脱，变得庄重，“传说大泽曾是一片汪洋，长生木播撒下源源不断的恩泽，万物得以延绵生长。”
见对方犹在迷茫，她快速地解释：“我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圣女，现在神殿无主，要是让那些长老知道是你触发了神迹，不会放你走的。”
云落似乎不太专心，四下环顾着往前几步，喃喃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云落似被这一声唤回了魂，勉强站稳，茫然地按紧胸口，企图压下急促得过分的心跳，如梦初醒：“发生什么了？”
循声看去，云落出现在他面前，几步走近，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云落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这是……妖？”
云落看向阿央，女孩的眼中漫上几分失落：“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神迹了。”
“嗯。我已经见过外面是什么样子，不会后悔了。”阿央牵起唇角，“这还要谢谢你。”
李识微睁开了双眼。
“我回来了。”
双手环住脖颈，脑袋靠在脸侧，云落贪恋似的蹭了蹭，让发丝扰动着耳畔，又仰起头，再次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尊。”
脚步声逼近，阿央的语速愈发急促：“趁他们还没有发现，赶紧离开这里，如果你想要答案，就等祭天大典之后再来找我。”
云落不知该如何回答，气氛变得有些伤感，突然，阿央伸手拉住他，眨了眨眼：“机会难得，带你见识见识。”
紧贴的身躯柔软而火热，李识微抬起手，似要搂住送来的这一寸腰，又在半途强行收回，闭了闭眼，双唇微启，吐出一个字眼：“滚。”
“你该不会以为，我跑出去了就不肯回来吧。”阿央看向云落，笑道，“走吧，轮到我带你去玩了。”
一番招待过后，两人走到这座城的最中央。河道在此汇聚，树木也变得高大而密集，一座高不可攀的巨塔拔地而起，背靠着郁郁葱葱的丛林。
李识微不作反应，云落咬了一下唇，眼里似乎泛起水光，将人搂得更紧，分开双腿跨坐在对方身上，小心翼翼地啄吻着紧绷的嘴角：“师尊，不要再赶我走了，好不好？”
阿央将云落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那些长老可古板了，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出去过。”
李识微眉头紧锁，再度闭目，不予理睬，心魔却未散去，自问自答：“你若毫无私心，那我是什么？”
神行符的光芒褪去，只见荒原的尽头出现层层叠叠的绿意，拥簇着连绵而古旧的城池。
阿央有些意外：“你记错了吧，这里可没来过外人。”
光芒渐渐消散，大殿内外垂悬着的铃铛无风自动，清脆空灵的声响回荡起伏，仿佛在迎接着什么。
偏殿精巧，回廊曲折，高台上铃声乘风远送，最后抵达主殿。
“好久不见啦。”阿央摸了摸扑扇着的羽翼，一人一鸟似乎十分熟络。
虚与实相接的刹那间，镜面的无数道裂缝涌出刺目的光芒，将人影吞没，接着竟然纷纷合拢，恢复为光洁的整面。
“即使你从今往后无法离开此地一步？”云落忍不住追问。
而黑雾中响起讽刺的笑：“已经做到那种地步，还装什么？”
“这是祭神的地方。”阿央介绍道。
云落茫然地摇了摇头。
经过一条无人的小道，两人走入殿中。迎面的高墙上勾画着大幅彩绘，云落凝神细看，似乎被某种力量定在了原地。
“他若在外另觅佳人，再不回来，也再不给你传讯……你甘心么？”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方才镜面迸发的光芒似乎犹在眼前，让他有些目眩头晕。
阿央脸色一变，伸手推了云落一把：“快走。”
洞府幽深空寂，蛊惑似的声音愈发清晰：“你不喜欢他吗？”
天行宗各处安宁，洞府深处，李识微独自打坐入定。
“真吵。”李识微与这团黑雾对视，目光冰冷，裹挟着一丝杀气，“八荒六合再找不出你这么吵的心魔。”
走入城池之中，云落很快发现，此地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植被并不丰茂，高高架起的屋舍街道之间，四通八达的河道深而宽，却只有涓涓细流，仿佛往日繁华早已归于沉寂。
彩绘的正中央，无数浪花起伏，波涛滚滚之间，一座参天巨树从中生长，开枝散叶，而蔓延的枝叶上，又绘制着形态各异的生灵。云落屏住呼吸，一一辨认——巨鲸、蛟龙、灵蛇、朱雀……俱是传闻中的妖族。
“妖是什么？”阿央有些疑惑，又坐上鸟背，让出背后的空位，“上来吧。”
它忽然飞近，逼到眼前：“你当真毫无私心？”
两人拾级而上，只见祭神台上矗立着的镜面宽阔，却已然碎裂，映照着千万个重叠的影像，人影晃动，显得尤为奇幻迷离。
怀里的人僵硬一瞬，紧接着面目变得模糊，化作一团黑雾，依旧萦绕在他身边，挥之不去。
脚下如踩云梯，已经听不见阿央在附近说了什么，一切外物都远得如隔云雾，朦朦胧胧中，云落独自向前，缓缓伸出手，冰凉的指尖与镜面相触。
“我已经做好选择了，你呢？难道你愿意舍弃一切留在这里吗？”
云落紧紧盯着镜中的自己，而那无数个自己仿佛也在回视，面容苍白，毫无表情，无数道视线交织，拧成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牵引，向他召唤。
“这，这是……神迹？”一片铃声中，阿央震惊地呆立原地，又望向对面，连忙将脚步不稳的人扶住，“云落！”
一只手从背后袭来。
转瞬间，云落的手里堆起叫不上名字的瓜果，茫然无措，阿央却早已习惯，笑容满面地向他们回礼，又回头道：“尝尝看，可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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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过多久，两人飞入云端，登上了高塔。高塔的最顶端，竟然是一座颇为宏伟的神殿，金色的屋宇在光下熠熠生辉，琉璃窗内似乎有人影经过。
“这里的人们只要有一点可供仰赖的信念就会努力活下去，他们把最好的都给我了，我想要回报他们。”
正面面相觑，空旷的大殿外，从走廊那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