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2/2)

    她琢磨着——原来是我误会一场，他是要找个熟悉胶原的来当导游。于是含笑道：“我也不是，你若是想找个向导可以问问飞盈客栈掌柜的，不过近来一个月大概都不是游览的好时候，你若是春天来就好了，春天此地春桃娇美，正是好时节。”

    温素站在客栈新漆闪着亮油光的台阶前，侧着身子，未曾用内力去探听，因而隔着条路没能听清他究竟说的甚么，加之始终是找个缘由脱身，不免有些心虚，便扬着笑脸挥挥手作别。

    看了一出伦理大戏。

    低头微不可闻地抱怨道：“你家开的你不去。”

    暗暗叫苦，为自己写了两幅挽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公子放蛇咬，十年当太监。横批——不要拆台。

    来人扶着腰捶着腿，约莫二十来岁，个子稍矮，比被唤作少爷的鲜卑人大上约莫十来岁左右，青苔下巴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却并不是很利落，兴许是跑得气喘，颇显狼狈。此刻抽出香喷喷的手帕不住地擦着额头滴落的黄豆大小汗珠。见了温素，拧着眉毛呆了一刹，而又恍然大悟似纾解了眉头，瞬而弓腰拜了一拜恭敬道：“扰了姑娘雅兴，在下无礼了，姑娘和我家少爷慢聊罢，”说罢又转身向公子弓腰拜了一拜低声道：“骆飞在乾坤楼等您，赶路不着急。”说罢便抬腿要退。

    他才想要介绍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与姑娘商议何时提亲合适，就被身后一连串的大喘气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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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人群里他即一眼瞅见她了，似他前半生做的梦，怀的春尽长了她这样一张脸。要命的是这位姑娘不仅样貌令他倾心，个性更是勇敢过人，周遭人都快退出胶原城了，她却陪着自个儿连生死都不顾。

    见少爷心中依旧对甚武林、武夫微词济济，骆飞也不好戳着少爷逆鳞来，退作一边撇撇嘴。

    刚起身要绕过血渍往茶摊走，衣袖却蓦然感到被甚少个东西勾着，动弹不得。顺着衣袖转头望去，温素心中绷紧的弦忽而一动。

    “少爷，你可让我好找！你怎在……”

    温素亦好不尴尬，只得僵笑着打圆场道：“骆公子下次来可以常常这儿的雪云糕片，准没那么咸。”可不是嘛，甜品它能咸嘛？想来自己这个圆场打得也不够圆，温素即佯装忘事，浮夸道：“两位公子，我还有事要回趟客栈，今天就先告辞，咱们有缘再见——有缘再见”说罢旋个身钻进飞盈客栈前堂，一溜烟连上六节台阶。

    差点儿以为这人是不是瞧上我了。

    “姑娘将来咱们有缘再见！”

    白衣公子年纪尚轻，叱目时却显得威怒并施。听闻骆飞言语，胸中恋慕之情业已平复，却同时燃起股火气来，尽显鄙夷道：“不赶了！谁乐意去劳什子武夫盛会。若不是有人逼我来，我恨不得将他们都遣了才好！”

    他在路对边冲着温素留下的一抹倩影痴痴挥手。

    骆飞奋力咳嗽两声才将他心思从美人身上浅拉回半边，小心翼翼道：“少爷，来接应的护卫明儿要是还不来，咱们仍得接着赶路。”

    这不叫一见钟情，那这世上就没有一见钟情了。

    “是你？”

    不用这么狠吧？她想着——总之行侠仗义也侠过了，该回去喝茶回去喝茶，没有师弟的日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隔着大路低身再回头看，白衣公子似意犹未尽，可惜至极，仍未走远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边说边踱步，继续道：“姑娘咱们有缘再见！”

    白衣公子眼如剜刀，盯了骆飞好一会儿，这才又换了副带臊的模样转头去盯住温素那一扇薄薄的肩膀，说话仍有些结巴道：“姑娘是胶州人士？我，我不是。”

    温素心下念道：这位公子和他朋友怎的怪声怪气的？我虽心中坦荡，可他话这般说事这般做，反倒显示我别有心思了。想来他有甚么话就该当着几个人的面一块说，不然旁人看来总像我跟他有甚么牵扯似的。

    看见她笑，此人脸更加红了，别别扭扭再道：“我……我常在这儿吃饭。”

    “没甚么，倒是你为甚么要拉住我？”温素轻轻一笑，颜若丹华，似拂柳河岸边盛放的一丛红蔷。战栗的情愫顺着他勾着温素衣袖的手指蹿到他耳根边，霎时将他整个脸颊染红了，白衣公子结结巴巴地道：“姑，姑娘留步——我，我……”

    温素盯住渗进青石板中的血渍，不觉有些晃神儿。

    温素听罢，这才宽下心来，笑意更浓。

    衣袖后正是白衣公子那只纤长如葱，毫无血色的手。如果没有看错，就是那只把玩透珠银蛇的手。

    “你住在飞盈客栈？”

    许久不出声的骆飞也不觉笑了，没心没肺咯咯道：“咱才来一天，你还说这儿菜太咸。”

    “是我！”这鲜卑模样的公子非但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声音激动之下飙得老高，而后又轻轻压低，颇含羞地问道：“甚么是我？”

    再抬头望去，又挨了一眼杀人眼，骆飞打个激灵，退后半步。

    “不必了！我和你家少爷不过萍水相逢。这位公子你有甚么话想对我说的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