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1)
第十三章
云央看不见，只能听到厮杀声，他在混乱嘈杂的声音中寻找着赵晓的声音，可他一直找，一直侧耳听，可始终听不见。
直到，一点火光在云央眼前落下，裂开，蔓延，转瞬间在迷鹿山谷上空形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弧形盖子，随时都会落下来。
这时，云央才看到山谷里站的全是熟悉的面孔，教书的先生，打猎的猎户，还有许多，云央熟悉的面孔，没有小孩和老人。此时他们手中的书册，弓箭都被灵气所缠绕，神情严峻，支撑着迷鹿山谷上空张开的法阵。
“走！”云央听到了赵晓的声音，随即一个青色的身影飞起，衣袍翻飞。
谷中，无人挪动一步，仍然坚守着自己的站位。
他抖开手中的折扇，头顶的法阵裂开一道缝隙，烈焰从破裂的口子漏下。赵晓摇扇，狂风席卷而来，以他为风眼盘旋，漏下的火焰包裹着烈焰直上，想要填补裂开的法阵。
“爹爹！走啊！”云央大声叫喊着。
“那是桑炎！快走啊！”
“快走呀。”
“大家快走啊”
“为什么不走”
裂开的法阵漏下的烈焰越来越多，把迷鹿山谷上空盘旋的狂风都烧成了赤色。
乌色的铁棍穿过赤色的火焰被烧成了灼眼的赤色，穿过赵晓的胸口，插在迷鹿山谷的舞鸾台上。
火瞬间点燃了舞鸾台，四向蔓延。风依旧在迷鹿山谷上空盘旋不止，试图把坠落的火焰聚集到风眼之中。
一群身着白衣，腰间佩着画壁玉牌的术师从支离破碎的法阵中飞下，落入山谷中，他们手持法器，落到谷中，袭向谷中之人。
“傻徒儿，这下你可以相信师父的话了吧。他们不是魔，桑炎又怎么会把他们点燃，你若不是天神转世，又怎么能驱使桑炎。”
说话的女子身着曳地彩纹襦裙，披帛轻扬，头戴牡丹金钗，眉心点花钿，似从古画中走出的仙女。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袭鹅黄色宫裙，头长只戴了一支白玉簪，与旁边雍雍华贵的女子比起来，要朴素得太多。
“他们不是魔！不是魔！”
“我要杀了你们！”
云央歇斯底里的呐喊者，可是谁也听不见
躺在床上的少年，双手握着拳，滚烫的泪从他眼角滚落
坐在云央床边的萧染起身，轻声唤着云央的名字。床上的少年深陷在梦魇中，全然不觉。
萧染伸手摸了摸云央的额头，还是有些烫，可也比从迷鹿山谷中回来时要降下一些了。
那日，云央忽然冲到赵晓跟前，抱着赵晓的腿，怎么也不愿意离开。众人想上去拉开，却被徒然暴涨的火焰所隔开。猎猎燃烧的火焰如同盘旋的飓风，把赵晓和云央团团围住，隔绝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火焰消失，云央倒在了赵晓脚下。池泛和萧染顾不得许多慌忙上去把云央抱出来，直至此时他们才发现，云央身上竟然没有沾上半点的火花，皮肤也没有灼烧的痕迹，只是全身发烫，江南莲池池家的医师用了许多方法，都没办法把云央唤醒。
他们桑炎正在一点点地灼烧云央的魂魄，魂魄有损他自然也没法醒来。等到他魂魄彻底烧没了，云央也就解脱了，只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个过程到底会持续多久。桑炎，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在传说和古籍中见过。
痛，好痛，好痛啊......已经没有了躯体，为什么还是觉得痛，从前所受的伤和现在的痛比起来，不值一提。
“果然，桑炎在他的七魄中。只要把他七魄作为烛心，在魂魄烧尽之前，桑炎也不会灭。”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太痛了——
让我死不我不能死
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白玉宫殿内，冷雾轻漫，寂静无人，只有一盏四角宫灯，浮在大殿中央，灯里燃烧着的火焰，把整个大殿照得透彻明亮。
薄如蝉翼洁白的灯身上，落下一片叶影，接着第二片，第三片，似有千万片落叶簌簌落下。
高可百尺，直插云端的大树下，起先只是落下几片悠悠扬扬的叶子，待拿着一支干枯的树枝的耄耋老人走到树下时，叶子像是下雨一般，哗哗地落下，作势要把老人埋在落叶堆里。
可每一片叶子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绝不会落到老人身上。
“玄，下来吧。”
老人话音刚落，树上落下一个着水绿色广袖长衫的少年，
外罩的无色轻纱蝉衣在阳光下显出五色的光芒来。
少年落在老人的跟前，唤道：“神上。”下一瞬间，少年的目光就落到了老人手里拿着的枯枝上。干枯的树枝每一个枝头上都烧着一小团火焰。
“神上，这是您从拿带回来的烧火棍。”少年问。
老人手持枯枝在少年眼前一晃，枯枝上的火焰消失了，少年乌黑的透亮的眼眸还映着枯枝上火焰。
“诶？！火不见啦，您把它们藏哪里了？”
老者点了点少年的眉心，道：“把他藏在你的魂魄里了，这是净火，我交给你保管了。”
我是谁？我在哪？好热，好痛
活着好痛
醉仙城郊的茶棚，穿着粗布衣的青年寻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趁着茶倌取茶的时间，少年从怀中拿出一个木雕，雕刻的是一个抱着一支莲花的童子。童子长得天真可爱，细看之下，像极了承净初见时的云央，那怀里抱着的莲花开得正盛。
承净摩挲着巴掌大的木雕，原本切切私语的茶摊忽然躁动起来，不少人为了看得更真切些走出了茶棚。
一辆华贵的马车在晴空下缓缓驶过，前后簇拥着数十名白衣术师，皆是御风而行，宛若仙人下凡巡视。
“那是萧箐公主的马车吧。”
“这车玄朝只此一辆，除了萧箐公主还能有谁。那可是花神的徒弟。你还不知道吧，十天前，公主带领着皇家的术师灭了一个魔窟。”
听闻魔窟，坐在周围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地竖起耳朵来听。十四年前魔族入侵，血洗魔都的记忆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太过深刻，魔自此在玄朝人的心里留下了残忍血腥的印象。
“听说就在那边吧”说话那人指了指马车来的方向，“听说叫什么鹿，哦，迷鹿山谷。我听说啊，那个山谷里藏着个不得了的魔，那个十五年前死在火海里的先太子，成了魔。”
等茶倌端着茶水出来时，原本坐着的青年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几个铜钱。
火光冲天的山谷，烧得漆黑的倾塌的房屋，铁链锁捆的尸体，山谷间弥漫不去的血腥味，承净几乎认不出这是他四年前离开时如同仙境般的迷鹿山谷。
淹没在火海里的荒芜山谷，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没有鸟叫，甚至连虫鸣也无。
承净一手握着佛珠，从容地穿过炙热的火海，身上竟也没粘上半点火花，就连衣角也未曾被火焰点燃。
他找遍山谷中的每一个角落，从日中到日暮，从深夜到天明，整整两天，他没能在山谷中找到云央的踪迹。
不在坍塌的院墙下，不在庄子的地窖里，也不在那一根根烧红的铁链上。?
几乎绝望地青年在赵晓面前磕了三个头，才盘腿坐下，一手捻着念珠，口中吟诵着安魂的经文。
念完一遍，闭着双眼的承净，再开口时，声音已是干哑，念珠的穿绳毫无预兆的断了，佛珠滚落在地。承净原本捻着念珠的手握成拳，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无魂之人，安魂有何用？
不知过了多久，承净才重新把散落各处的108颗佛珠集齐，他把那些粘了血，粘着泥，粘了晨曦的露珠的佛珠一颗颗重新串起，戴在脖子上。对着死寂的山谷，轻念一句，“阿弥陀佛”转身离去。
只要没有看到云央的尸体，他就会找下去，不顾一切，倾尽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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