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事情的走向已如脱缰的哈士奇(1/1)
今年市的夏日结束得特别早。
九月初，雨后的空气湿润寒凉，闵楼刚下飞机就打了个喷嚏，一边擤鼻涕一边回微信。
闵楼：【妈，我落地了，尹东东来接我】
母后：【好的，快回去睡觉倒时差吧，妈也要睡了】
闵楼：【好的哟，回去就睡。乖巧.】
闵楼在行李区站定，一手翻花似的玩登机牌，一手噼里啪啦地打字：【爸，我落地了，尹东东来接我】
金库：【好，今天别在外头瞎玩，我叫保洁打扫房子了，早点回去歇着】
闵楼：【没问题】
传送带把一个深蓝色大铝箱运到跟前，闵楼把箱子拖下来，中指推了推能遮半边脸的墨镜，混像个小明星。
闵楼迈着长腿往外走，点开语音：“老兄，我出来了，你人呢？不是说好举个豪华大牌迎接我的吗？！”
没人回复。
闵楼走出到达大厅，墨镜垮到鼻尖，痞里痞气地抬头四顾。
人群背后，一个将近一米宽的红色泡沫板被一双雄壮的手臂缓缓举起，上头用绚丽的彩灯拼出了“闵楼”两个字，闪瞎了所有接机的群众。
闵楼下巴朝后一缩，顿时爆发出猖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尹东东你个神经病，这是什么羞耻啊！”
“不是你要求的吗？”泡沫板歪向一旁，露出一个灵活的胖子，咧着一口大白牙，“不满意？”
“满意满意。”闵楼摘下墨镜，乌黑的短发衬着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和好看的眉眼吸足了周遭姑娘们的目光。他拉着行李箱力排众人上前，扑上去与胖子熊抱：“东子，好久不见！”
“两年多见着你了！”尹东东啧啧感叹，“我这一进公司就失去了自由，也没空去国外找你玩了。你说你，也不常回祖国看望一下我们这帮空巢老人。”
“你还空巢老人？我看你莺莺燕燕快活得很。”闵楼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弯起来，将他满口答应父母的话抛之脑后，“说吧，今天带我去哪里逍遥？”
尹东东拎着车钥匙，把人往停车场领，看一眼帅得能去当鸭子的发小。他知道闵楼性向，一拐子顶过去，笑骂：“不倒时差啊？还逍遥，国外不够你逍遥的？不是说外国人各个鸡儿大，闵少爷没搞上一个两个？怎么一回来就如饥似渴？”
“龌龊！”闵楼手肘怼回去，高傲地摇了摇食指，“这是给你为我接风洗尘的机会？又不让你侍寝，你虚啥？”
“虚屁。”尹东东深知闵楼精力旺盛，其实早有打算，这会儿便胸有成竹地发动了汽车，“走着，今天带你浪一波高级的！”
机场路的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杨树，往市区开一段，会路过城市新区。
闵楼高中毕业不久便跟着母亲出国，只隔两年回来过次春节。走之前市正在如火如荼地大搞城市建设，六年之后连新区也已热闹非凡。
尹东熟门熟路地把人载到新区的滨河路，两人把行李扔在后备箱，勾肩搭背地进了一处低调奢华有内涵的。
闵楼嘴上无法无天，其实不玩什么花活儿，喝个酒唱个歌也就到头了。招俩好看的姑娘小伙陪酒陪玩也挺乐呵，但要领去睡觉是不可以的，闵楼信不过他们的体检报告。
每次回国的第一场都是尹东东组局，他非常清楚闵楼的喜好，每回不过是叫几个交情好的朋友吃喝玩乐，但这次的安排却显得很神秘。
闵楼没见有其他人来，只他和尹东东被侍应生领着进了个包厢，顿感疑惑。
尹东东：“真有好玩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这家的装修非常简洁，没有辣眼睛的灯光和装饰品，侍应生都穿干净得体的衬衫西裤，笑得彬彬有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闵楼乏味地撇嘴：“难不成这家陪酒的是人间绝色？”
尹东东不屑：“看你这匮乏的想象力。”
两人在小包间里枯坐半晌，期间尹东东在闵楼怀疑的目光中躲进卫生间打了个电话，接着春光满面地出来：“稍等一会儿，好玩的就来啦！”
闵楼的疑惑呈几何式上升。
二十分钟后，当闵楼看见推门进来的人时，他的疑惑终于到达了顶点。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不高不矮，穿着普通，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他一进来便热情地冲尹东东打招呼，看上去两人相识已久：“哎哟，尹小爷，又来照顾我生意啦？”
“可不是嘛！喏，我朋友，特别铁，这次带他一起！”尹东东兴冲冲地和他握手，又转头冲闵楼介绍，“这个是章哥，嘿嘿。”
特别铁的“朋友”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一身名牌，喝着万把块的酒。章哥眼尖，两眼一扫，看出这人有点身家，立刻喜笑颜开地凑过去：“兄弟怎么称呼。”
闵楼勉强做了自我介绍，觉得这人有点神经兮兮的。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的发小神经兮兮的——尹东东正在冲他挤眼睛，胖手朝章哥身上指，打了半天暗语，闵楼完全没看懂。
这俩人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交易？闵楼耳朵一动，疑窦丛生。
很快，不等闵楼仔细深究其中猫腻，猫腻已主动呈现到他面前——两根细细的、毫不起眼的香烟。
闵楼差点把手里的酒杯扔出去。
尹东东天真无辜地看着他：“试试？”
“卖得这个数，第一次给你打六折。”章哥冲闵楼比了个手势，颇有深意地笑道，“新型产品，不上瘾不伤身，保证比睡最漂亮的妞还爽。”
闵楼额角一跳，雪亮的眼神霍地射向尹东东，近乎咬牙切齿：“尹、东、东！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不是毒品！”尹东东连忙摆手否认，挤过来坐下，“我试过好几次了，真没瘾头，真的！顶多算是一种呃”
“兴奋剂。”章哥满不在乎地把烟朝闵楼一递，“效果当然和兴奋剂不一样，原理差不多的，不是害人的东西。”
尹东东两眼放光地抽走章哥手里的烟，自己叼了一根，另一根硬塞进闵楼手里：“咱俩什么关系，我还能害你？”
闵楼瞥一眼章哥，从这人笑眯眯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阴狠。
他拿不准其人来头，勉强咽下嘴里的话：尹东东，我信得过你的人品，信不过你的智商！
这他妈明明就是个贩毒的啊！火坑就在眼跟前你他妈还要拉着老子一起跳！跳下去能上天堂？你脑子怕不是被猪油泡过了吧？！
尹东东咔擦一声点燃火机，眼看着欢快的火苗就要杵着烟头。闵楼心惊肉跳，一蹦两米远，举着手里的香烟搬出座右铭：“老子虽然浪，但老子很惜命。香烟有害健康，我还是不抽了。尹东东，我劝你也戒了。”
“诶呀，真没事儿。”章哥一副你们小年轻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豪迈地一挥手，“这样吧，这回免费。我可是看在尹小爷面子上，交个朋友，真不来一口？”
擦，谁和你交朋友。
闵楼第一次和毒贩打交道，实在不知道人家的套路。听说一般是走诱骗的路数，但万一还有强迫的后招呢？六年飘摇在外，闵楼着实不清楚市现在的作风。
要是这个章哥单枪匹马，闵楼倒不太担心。他真不愿意人也不能上来按头吸，真要上来指不定谁揍谁。但要是这家是此人老窝，闵楼要是撕破脸，指不定下一分钟就得踢门进来几个大汉。
“哎，哥们，真挺不错的。”尹东东苦口婆心地劝他，“我来好几回了，啥事儿没有。”
章哥：“就是，我们这都是做熟客生意，等闲还不卖呢。”
闵楼眼珠子一转，扫了眼完全封闭的包厢，开动脑筋组织语言，语言没组织好，回头看见尹东东一脸期待，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扭身就走。
“哎，你干啥去！”尹东东忙起身来拦，闵楼却离门近，两三步就到了门口，只回头撇下一句话，“尹东东，你爱吸吸，我走了。”
闵楼满怀怜悯地想，我一出就给警察叔叔打电话。
下一刻，门忽然被从外头拧开了。
完了！按头吸的大汉们要进来了！
这是闵楼脑子里首先蹦出来的想法。
他本能地后退一步，尚未看清进门的人，余光首先扫到章哥脸上惊惧的表情。
咦？难不成是警察？
这是闵楼脑子里第二个蹦出来的想法。
他转过头，视野里是逆光的人影，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危险，不输手里的毒品。
应该听爸妈的话，早点回住处倒时差。
这是闵楼脑子里第三个蹦出来的想法。
此刻想起来自然是晚了，事情的走向已如脱缰的哈士奇，作天作地狂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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