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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两个走廊出去,就看到斜倚在自己车旁的男人。

    记忆回溯到如几生几世以前,东星乌鸦还是一个初中部的问题学生,有一个衣衫陈旧但作扮干净的妇人,背着一个帆布袋,迎着冷风站在学校门口,给她的儿子送一些冬日的厚衣。

    只是没想到,他有一天穿得正经,身材显得更挺拔,竟然英俊得意料之外,如果选择性忽视他那一头古惑仔潮流典范的金发,还真能去演艺公司聘上个模特。

    人真的很奇怪,在伦敦的时候,她怀念童年在香港的年月,特意跑到唐人街过春节,如今人在香港,看着在节日装扮下与伦敦有些许相似的街道,竟然会想念在英国的圣诞。

    当年,流窜街头的小混混在仰望画报上的粉红佳人。如今,受无数人恶劣指控的黑社会沉溺于与之格格不入的窈窕淑女。

    “唔唔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系咖啡吧,唔唔卖酒水。”面前人气场强烈,一个眼神过去,就让刚出社会的服务生紧张到变口吃。

    瞧不起谁呢?他立马点头,“当然。”

    商铺、影院、车站都被红配绿的经典搭配淹没。在如此浓郁的节日氛围渲染提醒下,黎式终于想起来,今天是十二月十二五,圣诞节。

    店里播放着轻快的圣诞歌,目之所及,花红叶绿。透过橱窗向外看,行人穿着温暖的毛衣,围着秋冬风格的针织围巾,街边精美的装饰和店铺满溢出圣诞的气息。

    白月依旧挂在天上,次日的初阳被埋在厚云里已经喷薄欲发。江湖内外,血雨腥风,仿佛都丢进江海。

    记得狄更斯在《圣诞颂歌》中写道:“圣诞节是个很好的日子。是个充满爱心和宽恕,与人为善的快乐的日子…”

    自上次黎式再警醒起谢聚的惨剧,便不是很想面对那男人,对着那张脸,她总能回想起谢聚被挑断的脚筋血肉模糊的样子。不过她没兴趣,也没气力跟他争吵,便直接了当,选择视而不见,或者避而远之。

    灶上台,余温在。

    她开车平稳,跟本人的性格一样,不似他,方向盘在他手里,好像大路朝天,方圆八十里内全是他家。

    果然,这人天生是作乱好苗子,走哪里都能兴风作浪。

    她懒得和他计,“你要赶时间就下车,再喊你兄弟来接你。”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冬至日,香港有祭祖的习惯,不知哪户人家请了僧人在做法事。梵唱声乘着冬日的风,传入他的耳朵,密密麻麻,如梦似幻。

    乌鸦坐在旁边发表不屑评论,“你这是揸车还是龟爬啊?”

    年轻应侍生从没见过这类人,吓得只知道歉。黎式原本逡巡在书架之间,听到动静便探出来头看。

    他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警告她一眼别多管闲事,又黑着脸随便要了杯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ffee,不想影响到她难得出街的兴致,让服务员赶紧下去才算了事。

    乌鸦怎么说也算枕边人,自然感觉得到她情绪的变化。但他不似从前,总喜欢逼她,也终于从她身上学到了点什么,留多时间,耐心冷却。

    黑色的套裙,米色的大衣,一条珍珠腰链勾勒腰身。浅色圆帽戴在头上,长卷发慵懒落下来,遮住一点面容。因为顶灯的暖光打在身上,便更显温柔。

    “点?你有意见?”

    他把黎式强抢到自己的下沉的人生里,却没想到她的温柔、她的周全、她的坚忍,她的烟火气,如几十年前的那个妇人般,填补到了他内心深处缺失的那一块。

    一盏灯,有人等。

    他不怎么看电影,但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她很像他少年时,在繁华街口见过的电影画报上的女主角。

    大家冬至记得吃饺子哦

    尖沙咀广东道最繁华处,不知何时栽种下了一株六十呎的巨型户外圣诞树。彩灯绚烂,照亮着来往所有车辆。

    总喜欢露皮肤的线衫变成了一件黑大衣,万年偏爱的破洞牛仔裤换成了黑色长裤。她感激他终于知道来学校这样的地方,要稍微带点尊重,穿得人模狗样不是,人模人样些。

    一响贪欢。

    黎式开了车锁,也钻进驾驶座,对身边的人有些无语。不是说是来接人的吗,怎么自己坐下,还是让她揸车?这叫哪门子接人。

    周五下学,一周课程完结,黎式手上抱着课本,与dr关告别。

    “你确定?”她有些狐疑,毕竟这样的地方和他的适配度基本为零。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打了方向盘转入大路,她回答说,“去买点东西。”

    刹车片踩下,车在路边停住,乌鸦抬头看招牌,竟是家书店。要不是因为身边的女人,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来接你下工咯”,男人绕到副驾门前,敲了敲玻璃窗,“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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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篇100珠珠加更

    他看得无聊了,就换了坐姿向里看,看她站在书架前踮起脚抬手够书。店中足够明亮,他才终于注意到她的穿着。

    都遥远,且不可思议。

    学校发的教材够看,她来书店只是想充盈家里的柜橱。男人没有跟在她身后,拣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应侍生收到店长的眼神战战兢兢拿着酒水单子过来,可惜一张纸上英文夹中文,看的他只想骂一句不知所谓。

    男人发现行驶的不是去元朗的路,下意识皱眉问,“你去边?唔返屋企?”

    “啤酒都冇仲好意思做生意?关门得了。”寻常话语间,他日常里巡街的气势汹汹就显露出来。

    扔了菜单,直接开口,“啤酒有冇?”

    说不清听到手下人报讲她把一盒饺子送来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上一次,如这般有人惦记,是什么时候?过去很久?

    “冇敢有”,她拿起圆顶帽压在头上,拎住包要下车,“有你在更好,有人付钱。”

    或许,她想念的不是某个地方,或是某场节日节庆,想念的,只是那个家,那个亲人具在的家。

    黎式回过头问他,“你一起吗?”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点解你来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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