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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八七。

    听筒接起,耳边传来他熟悉又低沉的声音,但透过电话机,又传来许多额外的嘈杂声,他似乎是在什么宴席上。

    而那么赤热刻骨的吻是他在叫她认清现实,叫她记住今夜。

    收了碗筷,她以为就可以走,没想到男人偏要拉着她坐进沙发,抱着她打开电视,看的是她原先在家中看的那个台。

    还不等她回答什么,那头已经挂线。黎式把听筒放回去,猜测他大概是在什么社团应酬上,毕竟今日是年终,难免会有这一餐饭。可既然如此,又揾她去干嘛,端茶送水?

    “留下来。”

    “而家?我一个人?”晚上九点喊出门,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一场吻跨越从去年到明年,他才终于肯放开她嫣红的双唇,停在她耳边说结论,“一百日。我只再给你一百日,百日过去,无论如何,你都会是我的女人。”

    维港江边照例有庆祝新年的活动,灯光璀璨,一点不输电视台转播。乌鸦对歌舞乏味,抽回环在她腰间的手,走到另一侧,去对着江景点烟。

    里外喧嚣夹杂彼此沉寂,中间还穿插着滋滋的电流声,气氛诡异蔓延。不知何时,她的视线从电视荧屏转移,落到他的身上,却不巧,与他看过来的眼神撞个满怀。

    他把她从后边抱住,抵在玻璃窗前,叫她同他一道看维港的繁华如梦。江水拍案声阵阵,人群越发沸腾,是零点要近了。

    “什么?”

    她当他是醉酒乱语,可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大掌强硬地扳过她的脸,深吻上去。下意识的挣扎是她说不的回答。

    “边间东龙酒楼?”她深吸一口气,唯有妥协。

    一餐饭在一种平静又奇怪的氛围下结束,她低头扒米饭,顺道庆幸阿妈生给她了一个安静的性子,不然谁能在这样的场景下吃下东西,胃口真要做顶好。

    黎式不全算是香港人,自然对港星没什么了解。其实是她向来不关注这方面,就算在英国,她也见不得能喊出几个欧美明星的名字。

    而她看着他,湿润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便叫他更想蹂躏欺压一番。

    男人手指插进她长发间,把她摁进自己怀里,紧紧贴住没留一丝空隙,“我畀你的耐性够多了。阿式,你注定是我的人。其实,你心里是都知明的。”

    她马上别开脸看向别处,表面镇定耳尖却发红。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忽的笑起来,向她伸手,说,“过来。”

    电视里香港乐坛群星唱聚倒数,《友谊之光》曲目终了,《明天会更好》刚好唱到那一句——

    屋里的电话铃响,能往这所房里打电话,除了那个男人,她也想不出其他人。

    还是那句话,莫名其妙。

    晚饭做好留在锅里保温,他没回来也就没动,她摇了摇头。

    人生真是好笑,不过短短个把月,她的人生竟然已如此偏航。

    男人走过去帮她拉开椅背,示意她坐,问她,“食咗?”

    镜头里的跨年庆典晚会已经开始,依旧是那个精神顶好的司仪在滔滔不绝,时下当红的歌星依次登台献唱,赢得掌声片片。

    只一张台,一桌菜。男人站在巨大玻璃窗前,留给她一个高挺的背影,玻璃墙外,是维港的灯火通明。

    她这才想起来伸手指数日子,今晚竟是跨年夜,再过几个几小时就是元旦,1993年来了。

    烟花璀璨,炸开在1993年的第一秒。

    “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她暗暗咬唇,在心里斗争了好几个回合后,才踱步过去。手搭上他的大掌,就被他一把拽进怀里。撞上他坚实的胸膛,那一瞬,仿佛有什么撞进她的心里,撞得如满池春水震荡。

    他听到她的脚步声,便回过身来看她,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暧昧炽热,他盯得她面红,盯得她汗毛倒立,心脏直跳。

    电视里好似是个活动的现场,司仪整个人喜气洋洋、万倍精神的向观众朋友介绍晚会的阵容,又镜头一转,正对天空中巨大横幅——“喜迎1993”。

    “你,你搵我来有咩事,要代驾?”她挺直腰背,勉强自己与他对视。

    他的手掐在她腰间,用力像是要融入骨血。移开看,留下一片青紫。

    烟花灿然,花火洒落一地银河,又一朵白月季盛开在他心里。俯下脸,他或轻舔、或轻啃她的唇,声音低哑,对她说。

    “广东道上。即刻揸车过来,我等你。”

    最后一口烟吐出在她耳边,视野迷蒙,他讲说:“明年里,做我的女人。”

    “咁正好”,他把菜转到她跟前,又夹了一筷子虾仁到她碗里,“食多d,太瘦,抱起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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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你仲想带一班人?”

    今天的乌鸦文明礼貌到黎式都要怀疑是不是他吃错药,或者是被什么鬼附体,不过听到后面句话,发现是自己想多,一张损嘴,不变。

    这是他最后最后的让步,忍耐到了极限。新年新伊,第一件事是不允她再为所欲为。打定主意,要祸害她。

    江心流光溢彩,江岸人群跃动,不约而同的读秒声,跨越空间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庆祝丢弃所有不堪的新生。

    车驶到霓虹招牌处停下,来接她的人是亚佐,她刚下车就能闻到他身上酒味,但瞧他的样子不像是醉鬼,心中马上明白,酒鬼八成就是坐在楼上等她的那个了。

    她觉得这如猛虎般的男人太可怕,在这场和他的角斗中,他不单拥有绝对性优势的力量,还察人于微形,如虎嗅蔷薇。

    在圣诞夜放下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没有改变的机会了。

    角逐,她太容易败了。

    庆典看进去多少,她不知道,身边男人今夜是什么情况,她更是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换作平日他不开口损人,简直是会死,今晚竟然会那么安静,太不让人安心。

    包间很大。但走进去看,没有她所想象的一群社团乌合聚众饮乐,或是黑帮大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他无声地看她,过得片刻才又轻笑,这笑更使他心里发毛。

    乌鸦习惯性的在下命令,“东龙酒楼,而家就过来。”

    他的热吻随着曲中词和倒计时,渐烈渐浓,侵蚀她所有的感官和情感,全部拿下。混杂着酒精的作用,牵动她的情丝,暗然悸动。

    “你应承过!”他的话如给她的生命上了期限,仅仅一百天。

    她坐在这头,他站在那头,中间有一个电视在孜孜不倦发出声音,和窗外喧腾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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