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4/8)

    他们买的房在小区最里面,路灯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坏了,黑漆漆的。

    温郁金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心慌。他挨近了甘遂,紧紧贴着甘遂走。

    甘遂也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把温郁金拉紧。

    温郁金说:“太黑了,我腾手拿手机照着走吧。”

    他说着就去裤兜里掏手机,一团黑影突然蹿了出来,温郁金下意识挡在甘遂前面,迎面一棒打得温郁金脑袋嗡嗡直响,但更痛的,是他的眼睛。

    甘遂捞起手边的罐头就往逃窜的黑影砸去,黑影闷哼一声,玻璃碎一地,那人也倒在了地上。

    “温郁金,温郁金你怎么样?”甘遂焦急地抱起地上的人,巡逻的保安听到声响,骑着车过来,刺眼的车灯照亮了温郁金煞白的脸,以及正在流血的眼睛。

    甘遂摸到自己的手机,打了120,声音颤抖地说了具体位置。

    保安把行凶的人抓了起来,甘遂借着光,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是他的竞争对手,二班的俞万途。

    他还没说话,俞万途看了一眼他怀里的人,先笑了起来:“啊……大名鼎鼎的甘遂,怕不是个同性恋吧?让我看看,看看这人是谁。”

    甘遂蒙住温郁金的脸,咬牙切齿道:“竞赛都结束了,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爽啊。”俞万途怪笑着,“要是运气好了打坏你的脑袋,那更好了,但这个什么温的,真是碍手碍脚!”

    “好了。”甘遂皮笑肉不笑道,“我问完了,你收拾收拾,坐一辈子牢吧。”

    “吓谁呢?”

    俞万途吐了口痰,“你真以为你无所不能啊,装什么逼呢?”

    “我就是无所不能。”

    甘遂镇静得可怕,“而你,一辈子都别想比赢我。”

    “你他妈的!”俞万途面目扭曲,他挣脱开束缚,冲上去就去打甘遂。

    甘遂放下温郁金,连连后退,俞万途弯腰去揪甘遂的衣服,甘遂反手拉住他的手,握上了一把水果刀,俞万途愣了片刻,只听见甘遂低低笑着,犹如恶魔的低吟:“现在,你是杀人犯了。”

    上前来抓俞万途的保安把人拽远,手电筒一照,一把刀插在地上那人的腹部,鲜血已经透了出来。

    “不、不是我!是他!是他自己刺的!”俞万途大惊失色,怎么甘遂是个疯子啊!

    保安看得胆战心惊,他这下抓得更紧了:“别动!坏东西说什么疯话!你给我跪好!”

    远处传来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甘遂松了一口气,躺了下去。

    天真黑啊,黑得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偏头看向温郁金,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真奇怪,他又不疼,为什么要流泪呢。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没过他的眼眶,淹没他的身体,直到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才猛然惊醒。

    “哎呦我的儿子啊!”章捷擦掉眼泪,弯腰抱紧甘遂,说,“是不是很疼啊?妈妈给你擦了好几天的眼泪,流这么多眼泪,很疼是不是?妈妈会让那坏小子付出代价的!”

    “妈……温郁金……”

    “他在隔壁病房,他妈妈来看过,我见他妈妈也哭得厉害,但是只来过一次,就没再来了。真奇怪。”

    “他没事吧?”

    “听说左眼暂时失明了,得好好养。”

    “什么?”甘遂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眼眶仍然红得厉害,“温郁金他……他是为了救我。”

    “妈知道,这几天也有好好照顾他,他家好几天都没来人了。”

    “让他搬来这里……”

    甘遂话没说完,他的病房外探出一个头,蒙了半只眼睛的温郁金在看到他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甘遂!”

    温郁金不管不顾冲进来才发现甘遂的妈妈章捷也在,他脸一红,叫了声阿姨好,又要走。

    “看起来你好多了,太好了。”章捷让开位置,说,“你们聊,我一会儿再来。”

    门关上的瞬间,温郁金刚要说话,甘遂已经抱住了他,说:“你的眼睛……”

    “没事,只是暂时失明。是蓝眼睛,蒙住也好,就没人盯着我看了。”温郁金并不在意,想到那人竟然还带刀,他愤愤不平道,“那人真坏,竟然还持刀伤人,都大学生了,还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真是太笨了。甘……”

    遂字哽在喉咙中,他的脖颈湿湿的,他屏气凝神,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似乎只有水滴在他脖颈上的声音。

    “疼……”

    甘遂声音嘶哑,“我的伤口好疼。”

    温郁金神色柔和,他伸手轻轻抚摸着甘遂的头发,拙劣地安慰道:“只疼今晚了,明天就不疼了。”

    “明天还疼呢?”

    “还疼……那后天就不疼了。”

    甘遂被温郁金气笑了,他命令温郁金转过去,抬手擦掉眼泪,说:“明天给我买颗糖吧。”

    “什么味的?”

    “青梅味。”

    “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味的糖吗?”

    “现在喜欢了。”

    甘遂拉着温郁金的手心揉,“以后也只吃这个味的糖,也只喜欢这一个了。”

    说不清为什么,这话似乎有另一层含义,但温郁金不敢痴心妄想,心跳加速,让他只会点头。

    他说的是糖,不是人。

    哦哦,对,回家还要更新一下甘遂的口味记录,哦哦,晶晶还没喂,哦哦,今天的天真奇怪,怎么是粉色的天空呢?

    温郁金从章捷口中得知妈妈来过,原本有些乱糟糟的心绪顿时就梳顺了,他拿着新买的手机给傅文诗打了个电话,傅文诗很快就接了起来,温郁金激动得语无伦次:“妈妈,你在做作业……啊不是,你在干什么?”

    “在写书法。好了么?”

    “好了,能吃能跳。”

    “别忘记吃你的药。”傅文诗用宣纸盖住她抱着两岁温郁金照的相片,她想起温郁金房间摆着的掐丝珐琅图,说道,“我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做,掐丝珐琅弄得挺漂亮的。”

    突然被夸,温郁金笑得灿烂无比,他说:“妈妈喜欢的话,我会做给你的。”

    傅文诗立刻拒绝:“不用,好好养伤,挂了。”

    温郁金脸上的笑还没落下去,就这么僵在脸上。妈妈总是忽冷忽热的,他也搞不明白自己是那句话说错了,惹妈妈不开心。

    不管妈妈要不要,他都要做一幅图,到时候妈妈生日送给她。

    甘遂余光扫了一眼闷闷不乐的人,放下手里的书,勾了勾手指,温郁金坐到他床边,扯出个笑容问:“怎么了?要喝水吗?”

    “你妈妈可能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她没有跟你生气。”

    甘遂看着温郁金那撑不住往下坠的嘴角,伸手把人抱进怀里,给他分析起来,“我有听过你家的一些传闻,那些话都是用你当靶子,作为你父母关系不合借口。我猜你妈妈产后抑郁不是因为生下你,而是因为你爸出轨,还对你妈妈说你就生下一个病怏怏的怪物,给我们温家丢脸,是不是你在外面有野男人这样的话,你妈妈明明是爱你的,但是因为你爸反复在她面前,甚至是撺掇别人也这么说,渐渐地,你妈妈就被洗脑了,但她内心深处是爱你的,所以对你总是若即若离,难以明说。”

    他明明说的是温郁金的妈妈,但在温郁金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目光却早已深情似海,爱都快要溢出来了。

    温郁金讪笑道:“你听到的版本是这样吗?版本太多了,唯一不变的只有我是个病秧子,是个怪物。还是因为我。等等……你说我爸出轨?!”

    “我猜的。把所有流言整合,重新梳理顺序,我猜是这样。你信不信……”

    “我信你。”温郁金探身吻了吻甘遂的下颌,眼里倒映出甘遂,“我无条件相信你,甘遂,你对我真好。”

    甘遂一怔,随后推开温郁金,说:“过去睡觉,别影响我看书。”

    温郁金哦了一声,小声嘟囔:“你也和妈妈一样。”

    甘遂手一紧,书纸被捏出沙沙的声音,他的心提到嗓子眼,没等来温郁金恍然大悟一脸惊讶的反应,他斜眼看去,温郁金已经老老实实爬上床,盖好被子闭起眼睛,真的开始睡觉了。

    “蠢死了。”

    甘遂有些恨铁不成钢,又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甘家通过各方人脉,经由一系列暗中操作,俞万途如他们所愿地被判无期。判决结果出来当日,甘遂也出院了。温郁金捷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她催促道:“甘遂!还站着做什么!你跟格格和南勤道歉,快点。”

    “错不在我,该是他们给我道歉。”

    甘遂扫了一眼黄任格和江南勤,两人原本不服气的眼神顿时弱了下来,将眼神移向别处。

    “你!真是不可理喻!”

    “究竟是什么东西啊?”章捷无法理解,“你小时候有的不是都会分给他们玩吗?什么东西你这么宝贝?”

    “哼。”黄任格的妈妈阴阳怪气道,“看来甘夫人还不知道啊,是温郁金,是那丧家犬温郁金!我说甘遂妈妈,你就这么一个儿子,好好的正常恋爱不谈,去搞同性恋!去搞同性恋就算了,也不找个干净的,那温郁金是什么,是男妓!”

    甘文华冷静不了了,他厉声问:“甘遂!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黄任格从高中到现在,每天平均睡三个人,男的女的都有,阿姨,”甘遂微微含笑,“带你儿子去查查有没有性病吧。”

    “你他妈胡说什么?!老子没病!”黄任格脸色铁青,他嗖地站起来,指着甘遂的鼻子骂,“你跟个男妓纠缠在一起,那温郁金早就被操烂了,你才要去看看有没有病!”

    “甘总。”

    江南勤的爸爸把还剩大半截的烟扔到地上,站起来说,“看起来集团并不需要我们,啊,时间过得真快啊,都二十年了,是时候……”

    “甘遂!”

    甘文华怒道,“给黄任格和江南勤道歉!”

    “不。”

    “道歉!”

    甘文华怒不可遏,踹了甘遂一脚。

    甘遂冷不丁地被踹,顿时就跪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甘文华一眼,下一秒转过头对上一双双凝视他的眼,语气淡然:“不是我的错,我绝不道歉。还有,温郁金不是男妓,谁的嘴里再冒出这两个字,我撕烂你们的嘴。”

    “你!”

    “目无尊长,毫无教养!这就是你甘文华教出来的好儿子!”

    “好了!”甘文华脑袋嗡嗡地疼,“我替甘遂道歉,集团旗下的公司,你们有心仪的,就拿去吧。”

    黄任格妈妈和江南勤爸爸狰狞的脸很快就舒展了开来,恢复了淑女和绅士的模样,话题从甘遂身上转移到了其他方面,只剩江南勤和黄任格与甘遂相望,他们本来也没打算来,是父母说要出气,结果气没出成,反倒又被羞辱一番,他俩是一点便宜没占到。

    等把几尊大佛送走,甘文华的脸越发阴沉,甘遂仍然跟青松似的,什么批评风霜都压不倒他。

    “温家不要的垃圾,你上赶着捡,你脑子学坏了?你知道这事要是被报道,我们家会有多丢脸!把他丢掉,听到没有?不要等染了一身腥才后悔,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我不。”甘遂巍然不动,“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他。”

    “别跟我说这些恶心人的话!”

    甘文华啐了一口,“你是我甘文华的儿子,要跟名门千金结婚,要传宗接代,你搞同性恋是要气死我吗?!”

    “爸。”

    甘遂打断甘文华的话,说,“你说的,我得一次冠军你给我一个许愿的机会,从小到大我拿的冠军足够兑换九十九个愿望了,我不攒了,我现在要全用完,这么多,我只许一个愿,别让我丢掉温郁金,好不好?九十九个不够的话,到一百个再兑换,下一次比赛不远了,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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