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种树(1/1)

    阮静安失踪了。

    准确得说,是她逃走了。

    阮家是在城郊种果园起家的,但自从阮静安的妈妈嫁进阮家,家里就搭上了首都的关系,开始转型专做园林生意。

    在首都,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缺的永远是关系和人脉。

    所以在首都,人人都爱在家里修个气派的大院子。春花秋月,日升日落,他们总是能有无数的理由请一堆人来家里聚会。

    推杯换盏间,许多事情便可尘埃落定。

    生意越做越大,风生水起的阮家也终于从首都边郊搬进到了市中心。

    首都的土地,寸土寸金,即使拥有一家专门做园林设计的公司,阮晋华两口子花了大半辈子积蓄,卯足了劲在首都置办的家产却只有个小得有些寒酸的屋顶花园。

    不过阮家在首都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算是有头有脸,能说得出名号的人物,新家落成的那天,圈子里大大小小的朋友都来了。

    当然,这场宴会核心目的是阮静安的婚事。

    阮父就是靠结婚挤进首都,赤手空拳给阮家在首都打下了块立足之地,子承父业,阮静安被家里待价而沽,苦苦培养了18年,为得就是这一刻的。

    阮静安这场逃跑策划了很久,久到家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她的离去。

    陆陆续续的宾客到场,阮父阮母按下家丑,强撑着笑脸,招待来宾。

    阮青让端着高脚香槟,无人注意的穿过人群,躲在屋顶的玻璃花园里,晃着藤椅。

    举起淡黄色的香槟,眯着眼睛,感受阳光透过酒液后四分斑斓的色彩,阮青让偷偷为妹妹的自由举杯。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阮青让出生时,阮家还在城郊灰头土脸的种果树,他作为阮家夫妇满心期盼的第一个孩子,因为2%的基因遗传概率,作为一个beta出生了。

    要不是他的出生,可能阮家都要忘记了,阮晋华的爷爷,或者说时阮青让的曾祖父是一个beta。

    但是阮青让的父母作为传统的ao结合,他们期盼着自己的孩子也和自己一样。

    但阮青让就是这样扫兴的出生了。

    甚至他的姥爷还因为父亲隐瞒了家族史中有beta基因,而上门兴师问罪。

    最后是阮青让的祖父出面,和母亲家里达成和解,由祖父将他接走,在外界模糊他的存在,并且要父亲做基因筛选,以确保下一个孩子的属性。

    直到阮静安出生之前,阮青让对于父母的概念,只来自于祖父家里那部黑黑方方的座机,在新年期间,它偶尔会传来父母的声音。

    他也正如这个世界大多数beta一样,平平稳稳的度过了他的学生时代,没有信息素的攻击,没有从天而降的爱情,平淡安静的生活着。

    所以在看着阮静安被家里逼着家教辅导班连轴转,回家后还要严格控制饮食时,他也很心疼自己这个oga妹妹,会背着父母悄悄地给她塞些零食解馋。

    只有在这种时候,阮青让才会感觉到,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羡慕父母在妹妹身上投注的爱意。

    但是。

    被破云而出的阳光刺到了眼睛,阮青让举着酒杯的小臂缓缓放在膝盖上,垂下眼睫,卡其色的长裤上,渗润了几粒被日光晃出的泪水。

    爱,对于beta来说像是奢侈品。

    阮青让身边的朋友,包括这个社会的主流意识都默认,爱是alpha和oga的专属,而beta永远是那个在一旁拍手祝福,最捧场的最佳观众。

    论个人能力,大部分beta没有alpha那么幸运,天生便具备强悍的精神力,又因为退化的生殖腔,繁衍后代的能力也很差。加上隐形社会歧视,ao大多不与beta通婚,导致beta的生存空间不断压缩。

    beta之间没有信息素的吸引,不会被永久标记,ao之间难舍难分、非你不可的缠绵爱情故事,beta并不具备硬件条件,甚至由于生育能力退化,大部分beta的家庭观念也很淡薄,许多beta洗脑式的认为一切爱意与他们无关。

    作为一个看起来快被进化淘汰的族群,即使beta的生育率连续十年下跌,但人口基数摆在那里,凭借没有频率过高的情热,和不会被信息素感染,甚至连休产假的需求都很少的优势,beta在服务行业,作为物美价廉的劳动力时还是有些许价值。

    这也是阮家给阮青让计划的人生,年轻时,在阮家城郊的果园里种树,等年纪到了,就和另一个beta一起种树。

    快到午餐饭点了,听着楼下餐具点点滴滴的声音,阮青让抱着小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整个人缩在吊篮里,盯着杯里摇晃的黄色酒液,任由孤零零的吊篮随意得荡。

    他讨厌种树。

    “阮青让?”

    一道干净如玉碎的声音带着询问念着他的名字,像是将这几个字含在嘴里,推敲了半天,脱口而出时,带着份故友重逢般的熟络。

    听着陌生的声音,阮青让脸上还挂着泪痕,挺起背脊循声回望。

    三月初春料峭,屋顶花园的玻璃窗大开着,一股卷着凉意的穿堂风柔柔得吹过。

    黑色大衣配苔藓绿长毛衣,在枝芽还未舒展的花园里,男人浓墨重彩得站在楼梯口,目光不偏不倚得望向阮青让。

    季恒舟。

    只需一眼,阮青让就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藤椅还在自顾自得前后晃悠,感觉季恒舟一直看着自己,阮青让急忙将手里的杯子放在小花几上,抓住着藤椅的扶手,手臂使力一撑,有些踉跄得站了起来。

    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暗暗理了理衣角,阮青让有点拘谨的走到季恒舟的面前。

    “季恒舟。”

    修剪得体的指甲上都是健康的月牙,骨节分明的手背上筋脉微突,阮青让伸手虚握了握,不可置信季恒舟的指腹与虎口居然都覆了层薄茧。

    “阮伯母在找你,午宴开了。”

    顺着话音,阮青让这才抬头,和身前人第一次近距离对视。

    季恒舟,阮晋华从阮静安出生就瞄准的乘龙快婿。

    季家在首都扎根近百年,背景脉络错综复杂,政商交织,但这二三十年,季家这几代人埋头从政,经商的能力青黄不接,在政场上被其他几家背靠产业的家族挤压,正是急需外来助力的时候。

    阮家白手起家,背景干干净净,又做的刚好和农业林业相关的产业,规模说大比不过其他几家的家族企业,说小却又刚好对口够用。

    而且更巧的是,阮家有个正当岁的oga,这一切就像是为季家量身定制的一场及时雨。

    但现在,阮静安不见了。

    春日薄阳洒进花园,感觉有股暖暖的太阳味。

    过度的追忆过去,让阮青让又习惯性的盯着季恒舟的脸开始神游,就像小时候孤零零的端着板凳坐在果园里,转着圈,掰着手指数树上的果子。

    眼神扫过俊逸骨感的驼峰鼻,看起来薄情凌厉的薄唇,和低压着一双剑目的浓眉,阮青让像玩七巧板一样,将季恒舟那张在圈内饱含赞誉的脸一点点拼凑完整。

    阳光糅散,苔藓绿的毛衣版型宽松、面料轻柔,配上宽博飘逸的大衣,将他身上慵懒又矜贵的气质勾勒的淋漓尽致。

    玻璃花园里暖暖的,季恒舟将手臂舒展的搭在扶手上,任由面前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beta打量着自己,木楞楞得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瞳色浅得像是三泡后的茶汤。

    想起方才父亲与阮父谈论的话题,季恒舟敛了敛沉潭无波的眼眸。

    “!”

    过了几分钟,阮青让目光依旧不聚焦的散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神,季恒舟抬手在他脸前打了个响指,食指和无名指在空中虚勾,手肘靠在楼梯扶手上,身形一侧,绅士的示意阮青让先行。

    “哦…哦!好、好的。”

    被清脆的响指惊醒,身体一抖,阮青让这才想起季恒舟方才说了什么,急忙磕磕巴巴的应着,有些窘迫的移开目光。

    很有距离感的跟在阮青让两步以外,黑色皮鞋不紧不慢得踩在玻璃台阶上,季恒舟默默注视着这个清秀的beta,看着他欣长清瘦的背影,墨色发丝如丝绸一般垂落肩头,细长白皙的脖颈上有一粒小痣,在微长的发尾里若隐若现。

    在楼梯转弯处,季恒舟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恒舟,小阮,这边。”

    季恒舟的双亲都是军队出身,看着一身烟灰色西装,耳后别着一缕长发,和自己父母站在餐厅门口热情交谈的高大男人,抬手亲切招呼二人,迎着阮父阮母督促暗示的眼神,阮青让僵着微笑,快步走上前,低头生硬得挨个打招呼。

    “父亲、母亲,季伯父好。”

    “哈哈哈好,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晋华的这个孩子,模样真乖。我看现在离开餐还早着呢,我们几个老的聊天,年轻人肯定是不爱听。听说你父亲为了装修,天南海北搜罗了很多有意思的盆景,小阮,帮伯父个忙,带他去四处转转吧,让他也熏陶熏陶。”

    看着有些拘谨的阮青让,季合川瞄了一眼腕表,甩着大手爽朗得拍了拍站回自己身边的季恒舟。

    “去吧,半个小时后去三楼膳厅,我们和你季伯父在包间里好好叙叙旧。”阮母笑得柔和,亲昵的捏了捏阮青让的肩。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 上一章

  • 返回目录

  • 加入书签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