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悲剧(2/2)
张宇的神情一变。
“嗯……也有跟家人赌气吧。”焦钧业答，“其实后面和家人关系也缓和了，但那件事就是一个坎，我过不去，就不想回家。”
“这是什么？”张宇问道。
“嗯。”焦钧业点头，“我当时说他分不清，他说他分得清。我就只好说，我不喜欢懦弱的人。结果……后来，后来他想证明自己不懦弱，在不告诉我的情况下，反击了那些霸凌者。那些霸凌者笼络了街上的不良少年，对他进行打击报复，一棍子就将他打成了植物人。”
焦钧业哭得泣不成声。
“告白……你……”张宇出口涩然。
“就这样吧。现在也不适合下葬。”他眨了眨带着泪的双眼，转身在小书桌上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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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宇无声地拥抱了焦钧业。
“你也和我一样，是理想主义？”焦钧业将信重新放回信封。
张宇没说话。
“钧业打电话了，我们却只能骗他。真的很过意不去。”
“好。”
张宇默然，很久后才问：“你那么久不回家，是因为对他愧疚吗？”
“饮用水喝完后的一个月以来，我和老焦吃喝用的都是厕所水。厕所水里的辐射值虽然比江河低许多，但比饮用水高。今日，我感觉身体不适，似乎是辐射病的症状。老焦比我症状轻。左右都逃不过一死，就不再奔波去c市了。但愿早日太平。”
张宇点点头：“我觉得，你当时想得没错。”
“他死了？”张宇问道。
“宇哥，你在客厅等等我吧。”
焦钧业打开了那封信。只见泛黄的纸上写着一段话——“趋光是飞蛾的本能，趋暖是飞鸟的本能，靠近你，是我的本能。”
“好想念钧业啊。今日给他打了电话，劝他就在s市好好待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希望我能拥有我父母一样美好的感情，纯洁的感情，不参杂任何其他的因素。”焦钧业道，“或许我那时候是他的光，是他的暖，但我对他那样好，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而是因为我心中的正义要求我这样做。而他当时是一个经受霸凌的弱者，他分不清爱和其他的感情，他的尺度是失衡的。如果没有这样的背景，我或许会同意吧……但也不一定，毕竟那时候还小，重点还是学习。”
“我当时拒绝他了。”焦钧业道，“我初中转学前，和他是同班同学。那时候，他在班里总是受欺负，我帮助他，他就从我身上感受到一些温情，进而对我产生感情。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转校了，可我们仍旧一起放学。某日，他把那个纸条藏在还我的书里，一起给了我。但我其实不想要这样的感情。我们那时候都小，他所谓的爱，正如他的告白信而言，是一种趋于有利的本能。”
“嗯？”焦钧业挑眉。
焦钧业笑着说：“说来可惜，我和他曾经那样亲近，却连一张照片也没有。这是他唯一给我的东西，却是一封……告白信。”
“纯洁的感情不受任何其他感情色彩干预。拥有这样的爱，此生无憾。”张宇答。
“饮用水用完了。老焦想拼一把，我们正想出门，楼梯间响起惨叫。七日报社组织又来扫荡了。”
“食物没了，只能吃纸了。今天钧业打电话了，好在他那边是大城市，s市对治安管得也很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们瞒着他，答应他前往c市基地，可是我们应该出不去了，街上全是七日报社组织，出去就是死。”
“我……一个故友给我的信。”焦钧业道，“说来，他和你也巧合，他也叫张宇。”
“抱歉，久等了。”
“哦？”张宇一愣。
“后来呢？”张宇问道。
“或许吧。”张宇笑了笑。
“根本没法琢磨他们的出行规律。我们现在走路都得轻轻地，不敢洗淋浴，不敢冲厕所，怕楼下就是七日报社组织成员。”
“没有。”焦钧业答，“他的奶奶听说遗体捐赠会有补助，捐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你这样认为？”张宇低声道。
焦钧业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收拾物品，将自己和父母的一些珍贵又易带的东西打包放进一个箱子里，而后才回到客厅。
“他死了。”焦钧业道。
“没有没有。”张宇的视线落在焦钧业手中箱子里，最上方的，是一封信。
“彻底走不了了。七日报社组织的部分成员选择这个小区停留，他们攻破了几家住户的门锁。很害怕他们挑中我们家。好在，我们家比较高，他们又不想爬太高的楼层。”
“这几日肠胃开始持续性发疼了，肚子开始变大，但表面看不出什么。网上说，内脏可能在溶解了，腹腔有积液才会越变越大。最近没胃口，每分每秒都很痛，根本睡不着，度秒如年的感觉。”
“你看到他的墓碑了？”张宇问。
焦钧业苦笑：“他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有我一部分责任吧。”
“他的奶奶不想延续他的生命，我想为他延续……可我的父母不同意。尽管我说明了前因后果，甚至愿意白纸黑字写明这是我对父母的借债，以后会还他们，他们仍然不愿意。他们认为那件事跟我没关系，并且对同性恋产生了厌恶。从那时起，我就住校，哪怕后面高中，大学，我都再也没回过家了，和父母仅电话联系。”
两人静默了一会，焦钧业便拍拍张宇的肩膀，恢复了情绪。他来到床边，用被子盖住了两具尸体。
“你拒绝他了。”张宇用的肯定句。
“这一切，我都是之后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不让我帮忙，要去单人赴会，太傻了。我思来想去，只有可能他介意我当时拒绝的话语，他急于去证明什么。”
“家里还有安眠药，但只剩下20颗。我和老焦已经做好准备了，也不知道一人10颗够不够量。听说，用安眠药自杀很不稳定，但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我们最后跟钧业打了电话，劝他去s市基地。怕他起疑心，我和老焦还在朋友圈里发了动态。这个孩子真是不省心，愿我们离开后，他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好好的。最后，尽管这个世界已经千疮百孔，我们仍旧希望好人有好报！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