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震床(2/5)

    此男名为徐炎极,年廿三,本是一大户的马坊小厮,认得几个字,识得一些拳脚功夫,主人见他做事干净,便遣到内室去跟班服侍,扶瓶取酒,磨墨挂笔。

    只见他坐了下来,说:“今天天气好,钓鱼好时机,有时候阴天太闷又没风又没雨又没太阳,鱼儿都不想吃呢。”

    他教得耐心,我也用心学,只是我力气不比他,一时也无法掌握要诀。

    阿森在后面大喊,我大声回道:“你别造谣啊!我阿公从未对我讲过他打断了徐剑锋的腿!而且我识游水,淹不死的,你放心得啦!”

    我生命里无疑还有许多许多夏天,但肯定没有一个夏天,会如今夏。

    男子快手快脚脱掉臭旧衣裳,露出一身腱子肉,胸乳因赶路而起伏肿胀,乳头有少许绒毛连住腹部肌肉,一直到胯下再看他双腿粗壮多毛,结实之至,平时定然习武勤练马步。

    他笑道:“你电视剧看太多啦。”

    客家先民,由江州溯赣江而下,来到赣南、闽西、广东东北的三角地带定居,堪称乐土。

    阿森笑道:“不识钓鱼,倒是识得食饭?”

    我倒是觉得阿贵哥虽然像小孩,可是十分耿直可爱,说道:“他不是弱智,是滴水观音让他生过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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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这一片山水天地,竟然让我想起外公,宁静致远,水像是他深夜哄我睡觉黑暗中的眼波横流,山像是他生气不怒自威的眉峰聚来,想到旧日这边原是矿洞,外公日日夜夜在里面打石,今日却都在水库底,再也无处寻。

    我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细个时候就有这狗了,怎么还没老死?”

    山路一转,竟然是一个巨坑,坑内碧水深不见底,水平如镜,云图反照,水气宜人,景色开阔得很。

    乐时向日倾,哀时愁杀人。

    他笑道:“原来你也会撒娇啊?让我睇睇你啫啫有无毛,是不是少年?”

    他把鱼竿递给我,然后说:“你先跟我学学,好快可以上手。”

    夏日树底,柴焰鱼香,内心恬静。

    阿森拿出渔具,一些东西,还有两个小椅子走过来,说道:“识游水先多人浸死,不识游水的人不敢落水,就不会死了。”

    他边笑边拿出一把小刀子装模作样要插我:“舒服舒服,我也来让阿仔舒服舒服。”

    我突然觉得脸有点红,只好说道:“一般一般吧。”

    我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大喊道:“衰人阿森,我真饿了!”

    “犀利唔犀利?”阿森朝我眨眨眼,有点傻气又有点自信。

    我饿到不想理他,只静静看着水库的水面。

    阿森拿着树枝走到我旁边,突然一下就摸我下体,我觉得他手伸进了我裤子摸到了我鸡鸡,赶忙闪开。

    我也坐下,刚想拿起勺子,看到阿森的鱼竿已经动了,他拉杆,扯线,拔鱼,一气呵成,一条快两斤的鱼被他扔进网子里,又把网子下半部分扔进水里。

    回头再看,大黄想追过来,大富则拿着一罐蜂蜜站在原地,我猜他又要去找黑哥玩舔鸡巴了。

    阿森说:“批文都出了,卫生所要加建,建成医院,也要开路做高速公路,村长可是出了大钱的,到时候聘请一批外面的工人,我也要去帮忙。不然徐耀医生怎么会收一个弱智仔做徒弟?”

    我摸摸肚子,说:“我又不像你,似只大熊,老虎食你也要食三天,我只是个普通少年。”

    阿森对路熟悉,车开得飞快,还好我扶得稳,没有被甩飞,没想到他拐弯时候有一人一狗突然冒出,原来是徐大富和大黄,电动三轮车的引擎声吓得大黄汪汪叫。

    阿森把鱼鳞解决干净,又用盐涂抹两条鱼,挖坑,堆火,用柴木架好,再用线穿过鱼,绑上柴木。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全村可是只有我懂这样钓鱼,你可别教别人,而且听村里的老人说,我们的祖先徐公炎极,就是个捕鱼的!你得好好学钓鱼!”他用下巴向着勺子顶了顶,我拿起勺子,也有样学样,回答道:“哼,这你都信?太公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人了,谁说得准?”

    岭南地区远离烽火干戈,但天也有作恶之时,唐末冬季严寒反复无常,南方也是酷似北方飘雪如沫。

    阿森倒是第一次破天荒没有取笑我,帮我把鱼竿收回,一板一眼开始教我怎么打窝,怎么发杆,怎么回收,忽然之间他的鱼竿又动了,他立马大力往后扯,示范怎么把鱼钩从鱼嘴里面拔出。

    我一下子脸红了,用顺口溜骂道:“大虾细,俾屎喂!”

    拿出了一大袋黄色东西,我看了一下都是被刨过了,刮成一颗一颗小的玉米渣子,他用大勺子捞起一勺,粗手臂一挥稳稳抛出,稳定都散落在一个地方,然后钓竿挥动,鱼勾子刚好跌入玉米渣子中心。

    我也学他骂脏话:“用来骂傻嗨的,被骂得舒不舒服?”

    我见鱼竿上并没有鱼饵,奇道:“这里不是应该挂个蚯蚓之类的吗?”

    再从草丛出来时,男子已然焕然一新,头戴平头巾子,短小的粗布半臂换成一件圆领窄袖袍,袍上花纹有回纥狩猎暗花,腿上套上绯色袴褶,只是脚上的麻履与全身并不相配,格格不入,好在他体格强健,容貌大气,剑眉星目,不看麻履,只觉他是大户人家少爷郎。

    不断滚翻,鱼在火的点燃下,表皮越来越发黄,火堆好像有点大,我坐在旁边感到火堆热热的,鱼油滴下的香味加上荔枝木的焦香,让我饿到有点瘫软。

    他接过鱼,问道:“你甘嗨多顺口溜闹人?”

    米斗钱三千,拾雪人相食。

    我惊喜道:“原来中午要吃这些鱼啊?”

    过午我终于钓到一条,阿森把渔具收好,我有点饿了,说道:“我们快回家吃饭吧,我饿了。”

    “傻阿仔!别掉下去啊!不然你阿公要像打断徐剑锋的腿那样打嗨死我!”

    我说:“你平时傻更更,现在倒是能讲出几分道理,似个大人。”

    我怕他真的插我,便又逃开,回头一看,原来小刀是用来割开鱼肚子,取出鱼内脏的。

    唐末乾符元年公元874,灾荒连年,官府敲榨盘剥,王仙芝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辗转大江南北十数省发动农民起义,弛骋中原,烟火断绝,民不聊生。

    他听到哈哈大笑,我又骂了一句:“笑骑骑,放毒蛇!”

    雾水显衣湿,溪水难上滩。

    我走过去拿起一条滑溜溜的鱼,继续骂:“手指指,食鸡屎!”

    一路上房子渐渐少,地势崎岖,山上多是小矿洞,有些山还挖空了,只剩下一半的植被,很是突兀。

    他也不恼,拿柴刀把树枝削得笔直,指了指鱼网子里的鱼,示意我拿一条。

    “唔返去啦。”阿森说。

    水草两岸满,南犬献蜜涎。

    一条山间小路上,有一年轻男子马奴打扮,头顶薄霜,行色匆匆,只见他神情慌张,不时回首眺望怕是有人追上。走到一僻静地,有一棵不过三尺的小榕树,旁边杂草丛生,他发觉是个颇好的隐秘之处,不假思索跳入其中。

    阿森停好三轮车,我就迫不及待跳下车,这里真的好舒服,缓缓有点风吹过,水库水面波澜一圈圈,我跑到水边,还能看到鱼浮上来吞吞吐吐。

    阿森喃喃自语,我心想:大黄真不像一只老狗啊,它究竟多少岁了?下次我要问问大富。

    阿森见我又骂他,笑道:“我如果瓜嗨咗老衬死了,你可没鱼可以吃了。”

    男子身上包袱因换衣少了一些份量,猫腰一跳,从小榕树后奔出,眼看四下无人,继续向南走去。

    “阿森肥腾腾,买旧猪肉去拜神,行到半路屎忽痕屁股痒,返到屋企瓜老衬死!”

    没想到我抛出去玉米渣子散得很,不集中,我也不管那么多,鱼竿一抛,鱼线歪歪扭扭飞出去,也不远。

    阿森笑道:“我本来就是大人,我就快做阿爸啦。”

    “阿仔等一下哈,别饿到晕嗨咗。”

    他从车子拿出柴刀,朝旁边的小荔枝树走去,手起刀落,两三下便砍下一些树枝。

    阿森不置可否,又哼起小曲,我禁不住思考,徐耀医生原来被村长拿钱收买了,难怪他宿舍豪华,有皮沙发,特别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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