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他和他自己天道交易(4/8)

    她看向袁瑾微笑道:“玉佩成色很好,材质世所罕见,我们七号当铺的信誉一向很好,所以还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不存在刻意压价什么的。喏,这是这枚玉佩的应得的价格。”

    少女将手机的储物袋递给袁瑾,袁瑾打开一看,被吓了一跳,尽管他一向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可是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在从小就在生意场上摸滚打爬到现在十九岁的少女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少女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

    少女什么也没说,只是温婉地弯眸冲着袁瑾笑了笑。

    袁瑾面容上残存了一些极浅的讶然,他收起自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向少女道谢的意思,直接从门口跑了出去,步履匆匆。

    钱财交易,正当交易,双方都不需要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讨好和恭敬,这是袁瑾的想法。

    可是如果是江嗣己在现场,他一定会、一定会对少女十分尊敬,甚至会愿意为其奉献自己的一切。

    袁瑾匆匆来到了医馆,江嗣己还躺在医馆门口的地上,袁瑾是故意的,一是为了报复医馆,给它一个“见死不救,唯利是图”的坏形象,破坏医馆的声誉;而第二点就是,因为江嗣己。

    这个男人不是昏迷了吗?真是期待他醒来的时候的样子,自己是一点也想象不出来,当这个男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闹市街上会是一种什么表情。

    实在是个幼稚的、在江嗣己看来荒诞可笑的念头。可惜了,此刻的江嗣己并不知道袁瑾在想什么,否则他定要放肆地嘲笑袁瑾的天真和幼稚。

    有了钱,果然医馆变得好说话了。医馆给江嗣己开了退热的药,又扎了几针针灸,嘱咐袁瑾要好生照料江嗣己,切记病好之前不可随便食荤腥、辛辣之物,药要按时服用等等。

    袁瑾点头记住,又与医馆扯皮、讨价还价了一会儿,最终以原来价格的三分之二拿下了诊费和药费。

    他将江嗣己背回江嗣己的那个破落的小院子里放下,盖上被子,然后又出去买回了药材和药罐子。在集市上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后匆匆赶回去,一回去先给江嗣己煎药。

    喂药的时候,即便江嗣己闭着眼睛昏迷着,也十分抗拒喝药,无论袁瑾如何去喂药,江嗣己的嘴巴都比得紧紧的,没有张开一丁点儿。药顺着江嗣己紧闭的唇角往外流,划过纤细修长的脖颈,没入纯白的衣襟,留下了一行褐色的痕迹。

    袁瑾的目光随着药液一齐没入江嗣己的衣襟中,他突然想起了白日在院子里撞到的那副场景——江嗣己媚态横生地躺在绛紫色异族人的身下,纤细嫩滑的小腿勾上那人的腰肢,身下的那张嘴贪婪地将硕大的、尺寸惊人的肉棒吞吃进去,而他粉色的唇半张着,露出里面嫣红的舌,口里的涎水自嘴角划下了一道痕迹,暧昧又淫靡。

    袁瑾喉咙一紧,即便是脑海里怀疑江嗣己可能是自己的“生父”,他并不知道如果江嗣己真的是他的父亲,他会如何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该去恨吗?恨他生而不养,致使自己流落街头与狗抢食?可是,从白天他看到的那一幕来看,江嗣己似乎过得并不好。

    一个世间少有的天生炉鼎之体——雌雄同体的江嗣己,好像如同他所了解的每一个双性人一样,是权贵的玩物。甚至说,江嗣己还不如他所了解的作为那些权贵们玩物的双性人们,因为他们起码还会有好的生活可以过,而江嗣己……

    袁瑾环视了一下破败的院落和屋子,神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江嗣己似乎过得很差劲,甚至比勾栏青楼里的妓女和小倌过得还差。

    江嗣己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不已,加上刚退烧,全身竟然没有一点力气。

    没有力气就没有力气,江嗣己看得很开,大不了就顺势躺下来躺一会儿。

    就在江嗣己躺在床上冥想时,袁瑾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江嗣己犹豫了一会儿,转过身子看向袁瑾,郑重其事地说了句:“多谢你。”

    袁瑾被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爆红,满眼惊疑不定地往后退,道:“你也救了我,我这是还你的恩情罢了,从今往后,我和你之间就没有任何的亏欠了。”

    江嗣己其实是想看袁瑾出糗的样子的,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是个非常拧巴的人,连麻花都没这个时候的他拧巴。

    可是当他骤然听到袁瑾的话之后,江嗣己的大脑一瞬间的宕机,他眨了眨眼睛,努力转动着自己的大脑,缓缓抬起头看向袁瑾问到:“你要走了?”

    袁瑾点头,“既然我们彼此之间已经再无亏欠了,那么我们还回到自己的人生轨迹了。各走各的路才是对我们彼此最好的选择。”

    江嗣己眉毛一挑,但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是一口应道:“行。但是你那时候昏迷,我也是亲自照顾你的,所以这几天我动不了,你也必须照顾我。”

    袁瑾点点头,然后转身从门口出去,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转过头笑了一声,“江嗣己?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江嗣己散漫道:“是的,咋了?”

    袁瑾轻笑出声:“这几日我对你也算有个了解了,你这么懒得一个人,会亲自去照顾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吗?收起你花言巧语的嘴巴,我不会信的。”

    过了好久,他才听到江嗣己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哦,我确实没怎么照顾你,就把你搁到地上算了算日子,在你醒来之前把你放到了床上。”

    袁瑾默然,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而在袁瑾缓缓抬脚准备离开之时,江嗣己语出惊人,将袁瑾轰了个五雷轰顶,“也许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呢?儿子?”

    袁瑾猛地转过身来死死盯着江嗣己的面容,心脏迅速跳动起来,那个之前多次的猜想此时此刻似乎已经给出了证明。

    江嗣己就算不去看他也知道袁瑾听了他的话之后脑海里会如何的翻江倒海,难以平静。因为江嗣己很清楚,在他还是袁瑾、还叫袁瑾的时候,他有多想找到自己的父母,多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给扔下。

    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他自己,所以对于这个眼前的“袁瑾”——小时候的他,他几乎跟猫戏耗子一样,轻轻松松就拿捏了他的心思。

    对上袁瑾震惊、怀疑,一瞬间通红却又憋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的神情,江嗣己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可是他现在不能去心疼他——他也想好好心疼心疼自己,去抱一抱这个从小艰难地活着的自己——可是他不能。

    他欠了一个人太多,多到他必须用尽余生去偿还,可即便如此,还是偿还不清。

    江嗣己闭上眼睛不去看袁瑾,翻了个身朝身后的袁瑾挥了挥手,道:“你的去留,我不干涉。可我仍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呆着。”

    ——因为在他身边,他可以护着你。因为这段时间,一定会有人想要你的命,而想要你的命的人,来自于你心心念念的“母族”。

    果不其然,袁瑾在门口踌躇犹豫,最终脚下步子一拐,他几乎是飞扑到江嗣己床前,字字锥心、句句泣血地质问江嗣己:“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把你丢下吗?”

    江嗣己睁开眸子看向袁瑾,眼神清清冷冷的,不含任何其他的欲念和杂质,纯澈无比,他的嘴巴动了动,最终选择了欺骗——“因为我护不住你,因为你娘被人陷害尸骨无存,因为、因为……!”

    江嗣己似是怒极了的样子,他没有再往下说下去,而是猛地翻了个身,用身上的被子将自己周身全然包裹住,从被子里响起的声音闷闷地,听起来似乎是哭了,“你也看到了吧?我连自身都难保,如何能护得住你?”

    江嗣己自嘲地笑了一声,“你爹是个双性炉鼎,说出去,你的脸上有光吗?”

    袁瑾被狠狠地触动了,他急忙想要上前拉住江嗣己的手安慰他,却被江嗣己闪身躲开,尽管他的心里全都是犹豫和怀疑,可是他实在是太渴望、太渴望了……于是即便前路未定,大雾弥散,他仍然选择去相信。

    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他选择相信的原因——是因为他和江嗣己身体上的共同点实在是太多了,说他们两个没关系,但凡是看过他们两个身体的人,都说不出这种话。

    他无措地站在床前,急得眼泪都开始往下掉,“不是的……不是的……父……父亲……”袁瑾结结巴巴地开口唤道,脸色通红一片,神色焦急却又羞赧。

    江嗣己没忍住嗤笑一声,内心感到十分好玩,袁瑾立刻听出来,紧张的神情陡然一顿,转而怀疑地盯着被被子包成蚕茧的江嗣己。

    江嗣己几乎是笑出声的那一刻起就后悔了,大意了,这个时候的他可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怀疑度拉满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飞快的转动着,然后道:“哎,儿子,叫一声爹爹给我听听。”

    “你……!”袁瑾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有些不情不愿。

    江嗣己语调立刻阴沉了下来,失落又失望,充满了自怨自弃,“算了……毕竟是我的错,是我该死,我就活该孤家寡人一辈子,护不住妻子也护不住亲子……”

    袁瑾急忙道:“才、才不是呢!”

    江嗣己发出一声闷闷的疑惑:“恩?”

    袁瑾上前一把掀开江嗣己的被子,拉着江嗣己的手,看着江嗣己完全不似作伪的失落和自责,磕磕绊绊、别别扭扭地喊了一声:“爹……爹爹,你也只是迫于无奈而已……”

    江嗣己目含泪光,怔怔楞愣地看着袁瑾,袁瑾被他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坐立不安,索性一甩手,一副急匆匆的样子,道:“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去处理!我先去处理事情!”

    袁瑾飞快地跑到门口,临了不放心,掉头过来看着江嗣己,一字一句叮嘱道:“你就在床上不要乱动,我去去就回来!”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给我好好活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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