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想她的每一天都像是独自挨过了一百年(1/5)

    “是啊……”高轩朗说,“可能是我记错了。”

    简一立刻说:“我床底下没有你的东西。”

    高轩朗:“……”

    这个蠢货。

    谢兰把床板放下来:“既然没有,那你就走吧。”

    她一点客套话都懒得说,简一更不可能讲,他没这个脑子。

    高轩朗走之前深深看了谢兰一眼,他想不明白谢兰怎么会出来,而且她今天的情绪有种说不上来的稳定,这是很少见的。

    谢兰被他看也没有很生气,他就这么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走下楼,外面已是斜阳西下,余金洒落于街面,反照在每个行人的身上。热闹的市井人间,满目的烟火人世,路过他的每一个人,谁敢说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秘密?

    大家都是乌龟,究其一生都要背着自己的壳活着。

    他沿着脏污的街道往外走,很快就到了薇姐面馆。这家店是街面上难得的新色,整个店焕然一新,看得出来最近修整过。

    走进去,老板娘还是原先那个。他照例点了一份面加了一份肉,上来的量仍旧少得可怜。

    ……行吧。

    谢兰洗了把脸,觉得脑子清醒了点。

    简一做了晚饭,她两就搁屋里吃的。说实话,简一的手艺算不上好,只能勉强够上能吃且没毒的水平。听简一说他以前在家也做饭的,谢兰听完:“你还是别做了。”

    虽然她吃过猪食但发达了之后只想吃点好的。

    简一也不伤心:“也对,阿姨做得比我好吃。或者去外面吃,吃完了还能看电影。”

    上回的电影谢兰的记忆只到简一亲了他,后面的记忆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模模糊糊的,不甚明了。简一听完之后很可惜:“电影都没有看完呢。”

    他还跟谢兰告状:“我觉得她要打我。”

    谢芜打人?几乎没有。她一向是挨打的份,一般都是谢兰替她抗揍。然而谢兰只是说:“那下回你离她远点,或者报警。”

    简一说:“可毕竟是你的身体呢。”

    他这话的含义很有意思。

    你的身体。

    他似乎认为谢兰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谢兰也没跟他解释,她其实不想跟简一说这些。她认为对他说了也没有用,很多事情能靠的只有自己,难道他的一句安慰就能让谢芜消失吗?如果不能,说出来只是让一个人的烦恼变作两个人的忧心。

    这是毫无意义的。

    吃过饭,简一拉着她去散步。沿着街道走至尽头,就到了外面的新天地,但两人也没去,而是转身又走回去,路过薇姐面馆时,薇姐已经在收拾东西要关门了。

    简一特意过去跟她打招呼,要帮她收拾,薇姐不让:“我一下就收好了。”

    她的动作麻利,主要也没什么需要大改动的地方。简一心里还挂着谢兰,就先走了。

    他今天心情很好,因为谢兰今早来找他了。

    那会儿是早上五点,天都没亮,谢兰过来了。她没叫他,只是他听见声音就醒了。

    屋里黑漆漆的,他听到锁开的声音怕得不行,毕竟这里的治安并不好,他以为是入室抢劫的小偷。

    没想到是谢兰。

    谢兰的头发还是先前的卷发,都没剪。她问简一:“怎么到这儿来了?”

    简一说:“来找小敏玩儿。”

    其实这是托辞,真正原因是谢芜出来了,他回来继续看书研究人格分裂。

    似乎除了看书,他也没别的事情能为谢兰做的了。

    他的谎言并没有让谢兰起疑,于是谢兰也没说什么,去洗了个澡。有段时间没做了,她们在卧室、客厅、厨房、浴室都契合在一块儿,依靠着性来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他像块融化了的棉花糖,整个人软绵绵地黏在谢兰身上。

    他很想她,想她的每一天都像是独自挨过了一百年。

    做完了,天也亮了。他搂着谢兰睡不着,脑子是清醒的,但谢兰困了。她说自己睡一觉,一觉睡到了下午,不知道是高轩朗吵醒了她还是她自己醒的。

    散完步,谢兰问他要不要回去。他不想,谢兰就说:“那再住一晚吧。”

    因为前一晚做过,所以今晚休息,两人躺一块儿纯睡觉。

    简一房里的窗帘是透光的,风穿过纱窗一下一下吹得窗帘直晃,连带着月华也如水一般在窗帘的褶皱里忽明忽暗。

    谢兰靠着窗户睡,能感受到冷凉的风顺着窗帘的下摆淌进来在往上溢,简一还挺怕冷的,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又滚到她身边,挨着她的脊背。

    她的背骨硬,靠上去有点硌,于是简一又往上扭了扭,扭靠在她后脖颈,呼出的冷气都扑在她脖子那块儿。

    他鼻子是冷而湿的,被他黏上会让谢兰觉得他像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而且是那种脑袋溜圆的麻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麻雀。也可能是因为她爱小麻雀多过于爱小狗。

    她翻身把简一搂住。他穿了夹棉的睡衣,然而搂在怀里还是不够有肉的一团。

    她跟简一说:“你有点瘦了。”

    简一回她:“我吃得很多,而且瘦才好看。”

    “你现在已经很好看了。”

    “你是这么觉得吗?”

    “嗯。”

    简一就笑了:“你要是一直觉得我好看就好了。”

    夜色昏沉,她看不清简一的脸,但她觉得他就算老了也该是个漂亮的小老头。很奇怪,她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突然有种想法,明明以前她还想着等简一老了丑了再丢掉,跟穿旧了的鞋子就丢掉是一个道理。

    于是她被冷风吹昏了头,说:“会的。”

    她说完脑子就清醒了,可简一没说话,她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搂在一起,像块一分为二的玉。

    过了一会儿,简一说:“我爸爸从来不让我看他的床板底下。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会去看。”

    “他的床板底下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什么都没有。”谢兰这么回他。

    其实是有的。

    当时她和黑逵一块儿进来的,黑逵跟她说这种床的床板可以抬起来。

    简一的床板底下是一堆廉价布娃娃,各个丑得鼻歪眼斜,暂且不表。简灵的床板底下就很有意思,铺着一床厚棉被,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但棉被里面一共藏着十个成年人的头骨。

    而且他还非常细心地在每个头骨上贴了标签,并且给每个头骨都留下了一份死亡录像带。

    一共十份录像带,简灵出现过十次,高轩朗出现过三次,出乎意料的是,习奶奶出现过一次,薇姐则出现了七次。

    其中有八个人,全部都与“玛利亚案”有关。

    简一听了她的回答,没再问下去。反倒是谢兰问他:“你的床底下有什么?”

    “你不知道吗?是布娃娃。”简一很神秘地凑到她跟前,像是在跟她倾诉一个秘密,“我爸爸跟我说,这些娃娃我要是好好留着,以后能带我过上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

    “不知道。”简一说,“我觉得有你在就是好日子,所以我送了几个给楠楠。”

    谢兰想起他那天送的礼物,可见是真的用心了。

    她觉得简一说的话也很熨帖,他依赖她胜过谢芜。

    于是她抱紧他,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看不见的情绪填满了,满得几乎要溢出来。这是什么陌生的情感?她弄不明白。她不必弄明白。

    外面也许正在刮大风,也许风也不大,总之不管是多么糟糕或者多么好的天气,她都跟简一躺在一块儿。她们两个紧挨在一起。

    她觉得简一这话说完了后面还要再跟上几句,诸如“你会不会不要我”“你能给我几天好日子”之类的话,但简一什么都没有问。

    他的呼吸浅浅,吹颤了她鬓角的发。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简一也病了。

    这回病得严重,起先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没想到后面高烧不退,胸口也痛得很。谢兰来看他的时候,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像死了一样。

    谢兰推推他,他的身上热得吓人,脸也红红的,跟他说话他也不应,看着怪吓人的。谢兰没再犹豫,把人给送医院去了。

    到了医院一检查,是呼吸道感染引起的肺炎,于是住院、挂水,一通下来天都快亮了。

    简一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总算是病好了。谢兰不能总守着他,就给他请了个护工。护工是个健谈的中年女性oga,姓赵,简一管她叫赵姐。赵姐经常跟简一闲聊,于是简一知道她在40岁不顾家人儿子的反对,与家暴自己的丈夫离婚,现在一个人过,靠双手养活自己,快活得很。

    习敏也来看过他,两人凑在一块儿还在谈海子,简一真是迷上了他的诗。习敏也是。谈完了海子就谈习敏的校园生活,再谈她捡垃圾时的意外收获,两个人凑在一块儿是不愁话聊的,更何况还有个话多的赵姐,赵姐也喜欢习敏这个机灵的小姑娘。

    陆恒启带着楠楠过来看他,楠楠神神秘秘地给他塞了一块玉做的无事牌,说这是她特意求来的,希望简一能够平安。

    苏清元忙着拍戏,只是打电话过来问了他几句。

    “最近你可要多注意身体,我们这儿出了个病人,感染了好多人。”

    “严重吗?”

    “好像还挺严重的,死了人。”

    “啊,那你可要注意点,别生病了。”

    “放心吧。到时候等我戏拍完了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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