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违和(1/5)

    占舟语没有作出回应。

    魏柠表现出来的行为让占舟语摸不清头脑。

    丈夫的冷淡是对魏柠莫大的打击。好像夫妻之实已经深入他的心底,根深蒂固,让他认为占舟语即是他货真价实的丈夫,亲密接触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容忍不了丈夫想要离开这里的行为,神经质的质问自己的丈夫以及想让丈夫回应自己,只不过是为了再三确认他是属于他并且不会离开他的这一个事实。

    可就现在,魏柠紧紧看着无动于衷的丈夫,眼眶发红,像一只红眼的兔子。

    都说兔子急了会乱啃。魏柠忽的抬起头,笨拙的,撅起肉唇狠狠亲住了占舟语的嘴巴。好像想要表达他自己也不懂得的事。

    占舟语先是从迷迷糊糊的思维中惊醒,如此情况当下惊得一跳,连忙把人推开:“干什么呢你!”

    把人推开的那一刻,占舟语看见魏柠的双眼发红,断线的泪珠大滴大滴砸在地上。

    占舟语一时思绪混乱。

    他抽泣得很厉害,弹软的胸脯又回来压在占舟语的身上,紧紧抱住他,生怕他要离开,不停的抽气起伏:“你、呜…你理理我…”

    占舟语虽然不知道魏柠脑子里是什么构造,也不知道他和他之间,有什么他没有衔接上或者没知晓的联系,但是男新娘埋在他身上哭得快要断气的样子让他感觉心惶惶的,好像他真的是个辜负妻子心意的冷血丈夫。

    这只是他的感觉,他对身上的人一无所知,却又莫名其妙和人绑起了联系。

    再且这个地方太奇怪了,太莫名其妙了。此地密闭,若非青天白日,这里便只剩下阴暗潮湿,石头地上长满青苔,左右两边的房屋黑黝黝的,摸不清底儿。只是大致环顾也并不能轻易就看见整个房子的大门出口位于何处,非要说这个地方的特点,占舟语只能想到的是:这里构造就像一口井。

    可庭中建置的石像又是什么意思?

    占舟语很想先从魏柠这抽身,可是魏柠下了死劲儿把他衣服抓得紧紧的,不愿意松手,像是认定了某个所有物,让他不能离开他半步。

    他无法之下,只能跟着人又回到了主屋屋内。

    “能不能别哭了?停…”

    出乎意料的是,占舟语话还没说完,魏柠就很听话的闭了嘴,停止了哭声,只是还忍不住抽气。

    占舟语挑了挑眉头,看着怀里的泪人。他忽然想,与其这样跟这人拉扯不清,不知道何时才可以顺利逃出这个地方,倒不如就此顺从他的心意,找办法通过他摸清这里的情况。

    他其实对和魏柠洞房这件事是真的一点印象感觉都没有的,除去这个不说。新郎?新娘?看着魏柠,占舟语没来由的想,要不当成一场过家家吧——他若想探清这里的底细,那就融入魏柠,把现下的遭遇当成过家家好了。至少现在他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等魏柠好不容易平静,估计那拿来放在桌子上的吃食已经凉一半了。

    魏柠擦了擦泪泡,不舍地从人怀里离开,占舟语顺劲儿起身,他半调子搭在身上的锦绣外袍因为魏柠的折腾有些凌乱了,大片肌肤光裸在外。

    魏柠似乎对此很在意,听人说丈夫的仪表穿着都是要经过妻子之手的,魏柠很乐意为此效劳。于是站在占舟语身前帮整理着,越过人抱起床上的衣物,又一件一件的为占舟语穿上。

    很平静,很和谐,就好像刚刚那个哭得破涛汹涌的人不是他一样,什么也没发生。

    在为占舟语穿衣系带的时候,占舟语很配合他,让抬手就抬手,让转身就转身。占舟语身量高,魏柠给他披外衣时手臂要高高举起好几下,额头也忙出了小汗珠,但他看起来乐此不疲。

    整理好以后,魏柠拉住占舟语的手,坐在床边,把食盘端过来放在一边的小木桌上:“早饭快要凉了,老公快吃吧”

    魏柠把点心与白米粥一样不差的摆在占舟语前边,很是贴心的举起手中的点心喂到丈夫的嘴边,起初占舟语有些犹豫,谁知道这吃的里边还放不放药了?不过,魏柠眼巴巴的模样实在难以忽视。

    好吧,他开始不断自我洗脑,这是在玩过家家。才下了决心张了嘴,咬下了那口点心。

    这样“和谐”的氛围让魏柠觉得占舟语不会再想着离开。他愉悦的笑意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而魏柠大喜大悲的模样以及异于常人的行为占舟语都看在眼里。

    二人就这样,魏柠喂一口,占舟语吃一口。

    饱腹以后,占舟语看着魏柠的眼睛,平静问:“吃饱了,然后呢?”

    魏柠笑意满满地回视占舟语,收起碗筷,起身牵过占舟语的手,带到房屋内布置的高桌。

    样子有些兴奋,就像一个好朋友来家里玩的小孩。

    占舟语打量着这块地方,虽然昏暗不清,但在微弱烛灯之下布置的书案也勉强感知到陈旧气息。

    只是这个陈旧有着让人说不出的矛盾感。刻花纹龙的精细复古工艺木桌能看出它的价值之昂贵,但这并不是特别稀奇,让他第一想法是认为这个桌子的主人应该是个知识渊博的成人。

    可是桌子上摆放的是什么?五颜六色的彩贴以及壳身是卡通动物形象的圆珠笔,东倒西歪地摆在几本书上。走近一看,是失去封面的儿童绘本和女孩儿们爱玩的公主换装贴纸画本。除此之外,还有摆成一排的橡皮小人儿,断头的、断手的,全都脏污看不清颜色。以及一些其他小孩子才会玩的小玩具,如此零零杂杂,堆积在这张桌子上。

    然而这些物件,占舟语一点也不陌生,这是从他孩儿时期就会接触到的东西,只不过对于现在来讲,这些东西都已经很过时,仿佛已经是上一个年代的记忆了。

    占舟语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小块地方所充斥的违和感。而魏柠很平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高兴着牵着他的手一起坐在位置上。

    “老公,我们一起画画吧!”

    魏柠喜滋滋的把彩笔摆在手掌上:“老公你喜欢什么颜色呀?”

    占舟语五味杂陈,手僵硬的悬在他手心上,似犹豫地挑选。许久,才拿起一只紫色的彩笔。

    魏柠也拿起一只黄色的彩笔。他挪了挪身子,挨着占舟语很近很近,近得快要贴进他的怀里,才定下身,翻开一本卡通画本,抬头:“老公你会画画吗?”

    他问的很天真。

    占舟语心说要融入他,哪怕他总是衔接不上魏柠。

    “不会,你教我?”

    魏柠呢,当然乐意。

    他翻开破旧的画本。那画本里很多卡通小人,满满的,可占舟语随便挑一个来看,只能说奇形怪状又天马行空。每一页都画得很满,需要一页一页的翻找空白的地方。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魏柠很努力在寻找可下笔的地方,那聚精会神的模样告诉占舟语这是他经常做的事,其中透露着一种熟练感。

    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空白的地方,魏柠摆在占舟语前面,有些苦恼地用手指头轻轻点点空白的地方:“你要画小一些哦…”

    占舟语应了声,拔开水彩笔盖,正要一笔而下,可划拉了好几下,发现没墨水了。

    魏柠抿着唇,默默移来另外几支颜色的笔。占舟语也不多说,随手又拿起试了试。可都没墨水。

    魏柠的表情更苦恼了,只好拿起没墨水的笔站起身甩了起来。

    占舟语手里拿着仅剩的黑笔,黑色倒是有墨水的,断断续续的划拉在纸上。一边魏柠契而不舍的摆弄没墨水的笔,一边占舟语开始观察手中的笔。

    笔身上写着产品的名字。令他在意的是,这个品牌的名字他熟悉,按照他的记忆,他小的时候就使用过这类笔。可据他所知,如今在市场上这种笔已经绝迹。因为曾经爆出有毒物质危害儿童健康的新闻,因此不再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也就是说,魏柠的这些笔,少说也有十多个年头了。

    魏柠对没墨的彩笔已经无能为力了,苦恼地坐回占舟语身旁。

    占舟语晃了晃手中的黑笔:“这只还有墨,怎么不用?”

    魏柠很认真:“黑色不漂亮,画出来不好看。”

    占舟语闻言,挑了眉头,转眼翻了翻画本,还真是,五颜六色的鲜艳笔墨,偏没有黑色的位置。

    哪怕黑色的笔是这些彩笔里唯一能出墨水的,魏柠也决心不去使用它描绘自己的画本。只是看着手中五颜六色的笔嘴里不停嘀咕着:“明明上次还可以用的,怎么没有墨了。”

    占舟语不明所以:“上次是什么时候了?”

    魏柠回视他,呆呆的像是思考回忆。

    占舟语把他手里的笔接过来,在魏柠惊讶之下用力拧开了笔壳。

    魏柠见状吓了一跳,想要把笔争夺回来,说话声带着浓浓的委屈:“你把笔弄坏了!”

    占舟语拦开他的手,把里面的芯取了出来:“没坏。”

    但本来就是坏的。

    他把笔抬起在光线好的位置,看了一眼,意料之中,这笔的墨汁早已耗尽,内部的棉芯因为过期而变硬。他将视线从笔身聚焦到魏柠脸上,只见他因为初次见到新奇事物般而露出惊讶且呆滞的表情,又因为他的笔被拆解了而流露出几分心急和委屈。就好像从来不知道这笔是可以拆开的。

    “你放弃吧,它再也画不了了。”

    占舟语将笔芯好好放回去,把笔又重新组装起来,只是语气冷酷无情。

    魏柠还不愿意接受事实,埋头在桌子上一支一支扒开笔盖试了起来,但每一支干涸的笔就像一支箭一样戳着他的小心窝,表情苦怏怏的,全然没了刚开始占舟语陪着一起画画的开心劲儿。

    占舟语也不再怎么着他,撑着脑袋默默看着他契而不舍的模样。这时,视线又被手边花里胡哨五彩斑斓的小本子吸引。

    哪怕占舟语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哥了,却也知道这些东西。在他孩童时期,身边的小姑娘都把这玩意儿叫做“贴贴纸”,但贴纸分有很多种,女孩们只爱玩一种,并且她们几乎是人手一本。每一页纸上有一个光裸着身体的小女孩,身边粘着许多合身的裙子和鞋子,等着来人取下,为她们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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