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8)

    阮识带夏寻去了医院,确定了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些皮肉伤,需要多休息按医嘱吃药就行。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刚好是八点钟,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弦月冉冉升起,冷冷的月色洒在街头巷尾的每个角落,夏寻和阮识并排走着,高过地面的一条小路时不时就要侧过身去让着行人,夏寻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脸上的瘀伤让他看起来像刚刚被学校赶出来的不良学生。

    他用指尖戳了一下自己撕裂的嘴角,疼得龇牙咧嘴,转过身去看着阮识,“哥哥,我想吃甜的。”

    阮识看了一眼周围,不远处的绿色灯牌闪着欢迎光临的邀请,门边竖立的白色大冰柜吸引了夏寻的注意,他拉过阮识想要进去给他货架上挑选食物的脚步,拉开冰柜把手伸了进去,拿出一盒牛奶味的冰淇淋,“我想吃这个。”

    阮识没有接过,而是略有担心地看着他,“你晚上还没吃饭。”

    五月的天并不似酷暑,晚风吹过还是带有一丝凉意,那盒冰淇淋上面结成的冰霜看起来并不适合现在这个天气。

    但阮识最后还是替他买了冰淇淋。

    两人在五彩灯火的照映下径直穿过街中,下了几层阶梯来到湖边的长椅上坐着,阮识将买来的零食和夏寻的药放在了他们的中间,隔着越不过的距离。

    夏寻低着头用勺子舀冰淇淋,牛奶味很甜很醇,他慢慢地吃着,鼻尖闻到浓重的烟草味,那不是阮识平常抽的牌子。

    “换牌子了?”夏寻问。

    “没有。”阮识额间的柔软发丝垂落下来,修长指间夹着的烟忽暗忽明闪烁着星点,只能映出一丁点的侧脸,他指尖掸了掸烟灰,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眸,“刚才随便拿的。”

    夏寻直到冰淇淋吃完才说话,他把脏盒子扔到走两步就能投进的垃圾桶里,转而把长椅上那些装着东西的塑料袋移到左边的最角落,自己贴着阮识坐了下来。

    他小孩子气的用两根手指捻走阮识手上的烟,扔在地上用鞋底踩灭,凑过去埋在阮识的颈窝,小狗狗似的用鼻子嗅了嗅,“别抽了好不好,不好闻。”

    毛茸茸的脑袋拱着阮识的脖子,他背靠着座椅,身体被夏寻用两只手圈在一角,静的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他关上烟盒,轻声说,“好。”

    “夏寻。”阮识叫他。

    “在。”夏寻笑着抬头回他,嘴边露出浅浅的酒窝,黑色的眸子被头顶上暖黄的路灯照得发亮,映出阮识的脸,“怎么了?”

    夏寻认为,阮识最应该问的是自己为什么要把视频发给他妈,为什么要故意刺激阮菁,为什么要害阮菁流产。

    但阮识都没有问。

    他只是伸手摸上了夏寻的头,温柔地用指腹摩擦着,嗓音有些涩,“我想看你书包里放着的那个文件袋。”

    夜色深处黑如点漆,夏寻收起了笑容,眼里没有了任何特意的伪装,他侧过身去将两条腿伸直,像是百般无聊似的晃动,抿着唇没有动作,而是望着泛起涟漪的湖面,目光随着波动,“你见过我妈吗?”

    见过的吧,不然照片里阮菁割断刹车线的时候怎么阮识也会入境。

    阮识手指捏着烟盒,感受到坚硬的外盒逐渐变得软白,他盯着面前低一层的花草,在微风中摇曳,说出了夏寻不想听到的答案,很轻,像是随时会飘散成灰,“见过。”

    “你妈妈出事那天,在马路对面远远的见过一次。”

    夏寻眼里渗着月色的凉,他把文件夹塞到阮识手里,握住那只冰冷的手,“那阮菁割断刹车线,你一定也看到了。”

    “不…”阮识想要反驳,却很无力,“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照片里,在你妈做坏事的时候?”夏寻不再笑着和他说话,而是替他拿着证据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阮识的脸一秒一秒的苍白下去。

    “夏寻…”阮识恍惚地说,“我不知道…”

    阮识回家的时候夏寻的妈妈已经开着车走了,而他对于在对面看到阮菁打开车前盖的行为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过了半个月夏永昆突然过来要接他们回夏宅。

    阮识动了动唇,眼泪不受控制地直接从眼眶滑落,滴在夏寻的手背上,滚烫的要将他的皮肤灼穿。

    知道或是不知道,在此刻来说都是无用的。

    有些事实已经存在,而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

    夏寻突发柔情的抱着阮识,偏过头去吻上他眼角残留的晶莹泪珠,语气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哥哥,人做错了事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对吗?”

    耳边本就微弱的呼吸仿佛暂停了一秒,阮识的后背都变得僵直,夏寻却突然放开他站起了身。

    从钟沐岩的角度向车窗外看,只看见坐在长椅上的阮识颤抖着身体,而夏寻则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身边。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夏寻的电话,对面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椅子上传来嗡嗡的震动,阮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弯下腰将那些证据全部放回了黄色的文件夹里,将上面的细线慢慢缠绕好。

    黑夜就这样蔓延在无边的天空,垂下的眼眸看不清思绪,夏寻在旁边站了许久才动了脚步,拿过椅子上的书包和不断震动的手机。

    夜里的风不大,夏寻却总觉得阮识下一秒就会被吹走,他太单薄了。

    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清晰,夏寻走过两步越上了台阶,站在高一层的楼梯上侧过身去,“阮识。”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坐在椅子上的人听到。

    阮识寻着声音的方向,目光落在正被路灯照出长长影子的夏寻身上。

    他好像看错了,为什么夏寻的眼里会噙着泪。

    阮识坐在黑暗笼罩的阴影处,伸手触不到眼前被分割的界线,夏寻站在路灯下,像以往每一次笑着看他,这次却是淡淡的。

    “哥哥,我们分手吧。”

    是意料之中,仿佛所有的事都要有始有终。

    这一刻没有兄弟乱伦,也没有深仇大恨,他们只是和这世界上万千的情侣一样,遭遇了恋爱再分手的过程而已。

    阮识长得漂亮,但却很少笑,这一次,他对着身在阳光下的夏寻露出了笑容,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对方,将眼里的星星全都尘封,慢慢的静止。

    他不会拒绝夏寻。

    “好。”

    夏寻跨过台阶敲了敲车窗,弯下腰对着后车座的钟沐岩说,“舅舅,先去医院。”

    钟沐岩坐在黑暗处的一角点了点头,等到夏寻坐在他身侧之后才开口,“哭了?”

    “没有。”夏寻扭过头去,全开的车窗让他轻易就能向下看到阮识的身影,那么落寞的坐在长椅上,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他刮倒。

    行驶中的汽车在耳边呼呼大吹,一浪接着一浪震到耳膜深处,夏寻闭着眼靠在真皮座椅上,睫毛上的泪滴很快便消散在风里,什么都没留下。

    阮菁那一摔把孩子也摔没了,夏寻觉得自己作为半个儿子也应该去好好看看她。

    夏永昆的人手都被钟沐岩弄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走廊拐角深处的身影,夏寻独自一人乘了电梯上到4楼,去了阮菁所在的病房。

    脸色是比被救护车抬走的那天好看多了,不过一看到夏寻她还是跟发了疯一样,夏寻抬手开了门边的灯,光亮顿时照满整个房间。

    阮菁手背扯动着输液管,胸膛起伏得厉害,夏寻对他笑了笑,走过去帮她掖好被子,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阿姨,好久不见。”

    阮菁的五官都快要扭曲了,看起来就跟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一样,牙齿气得咯咯作响,她指着夏寻的鼻子骂,“你还敢来!你这个…你这个畜生!”

    “您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夏寻微微侧过头去,脸上的笑容未减半分,“那可是高清无码的。”

    阮识是她的软肋,夏寻知道,他也踩得很精准。

    阮菁闻言立刻就要起身去掐夏寻的脖子,输液管因为剧烈的动作而从手背里滑出,蹭到白色床单上全是血迹,她没有碰到夏寻,反而跌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头发散落得像个疯子。

    夏寻像个过客,看着眼前荒唐的喜剧,他蹲下身去,扯住了阮菁的头发让她被迫地仰头看着自己,眼神阴鸷渗着寒意,嘴角却带有浅浅的笑意,“哥哥的味道真的很好,我很喜欢阿姨带的这份礼物,向您表示感谢。”

    “疯子!你这个疯子!!啊!!”

    半夜值班的护士被吵醒,门外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夏寻放开了她,转身拧开房门把手,友好地和她道了一句再见。

    “不要碰阮识!不要碰我儿子!夏寻…!”

    阮菁爬着出来,手指抠着房门边,指甲生生的被用力掰断,顺着门框留下骇人的血,她的声音凄厉,回响在这个本就阴森的医院走廊。

    夏初的雨断断续续下着,空气中都是闷热的气息。

    湿漉漉的地面捧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本该美好的人间五月,不似张扬。

    阮识在外面坐了一整夜,手里的烟盒已经空了,眼圈下面有淡淡的乌青,脸色憔悴苍白,浑身无力地站起来时还需要借助长椅扶手。

    他去最近的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水滴溅落在文件袋上,映上一小片湿意。

    阮识拎着一小份早餐去了医院看望阮菁,仅仅一天一夜,阮菁便像老了十岁,左手的手指头用纱布全包扎了起来,脖子以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推开门,嗓子艰涩地开口,“妈。”

    阮菁僵硬地转着脖子,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在看到阮识时有那么一刻闪出了光亮,她硬生生从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过来,陪妈妈坐一会儿。”

    母子之间蔓延着久久的沉默,阮识打开食盖,鲜香扑鼻的糯米粥飘散在房里,他用勺子舀着慢慢送进阮菁嘴里,在吃了一半的时候阮菁对他摇了摇头,母亲白嫩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眼眶含着满满的泪。

    “是妈妈的错,都怪妈妈…”阮菁抚上阮识的头发,指腹摩擦着他的脸,眼神有些呆愣,像是在自言自语,“妈妈去自首,你不要和夏寻在一起,啊。不可以,知不知道?”

    阮识低着头,从内心深处涌起一种恐慌,他无法自得的和阮菁说不可以,但他在看到阮菁面临濒临崩溃的边缘时,掩埋住了眼里的苦涩哀伤,干涩的嗓音半天才发出声音,“知道。”

    他紧紧抱住了阮菁,大颗的眼泪流在阮菁的肩膀,内心的惶恐和不安统统爆发了出来,身体不停得发颤,声音哽咽,“为什么要杀人,你怎么能这么做!为什么…?”

    阮菁教他做人,教他学会感恩,为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让他成长为一个善良的人,对阮识来说,她是一个好母亲。

    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夏寻站在家门口的不远处,晃着秋千蹬着腿,他看着警察进了他的家门,没过多久就瞧见夏永昆跌跌撞撞的被拷着手铐走了出来,警察跟在他的身后,把他塞进了警车。

    夏永昆出来的时候是背对着夏寻的方向,所以没有看见他。

    夏寻为了给他找点刺激,主动走了过去,隔着一层玻璃对着夏永昆笑着挥了挥手,那扇玻璃隔音挺好,夏寻只看见夏永昆的嘴不停蠕动,想来应该在不三不四的骂着什么,可惜夏寻不会读唇语,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夏寻进了家门,客厅一片狼藉,地板上被盖章了无数的黑脚印。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班主任的手机,在电话这头请了一个长假,说是期末考试不能去参加,得等到下学期才能过去。

    “夏寻!你不要仗着自己学习成绩好就这么放肆啊!”?

    “老师。”夏寻打断了他,语气轻松地说道,“您看新闻吧?我爸和我后妈都被抓去坐牢了,我哪有时间上课。”

    班主任是个秃顶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听到夏寻的话之后顿时就息了声,挂电话之前让他好好休息,有事就打他电话。

    大门没有锁,夏寻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时回了头,看见阮识就站在门口,身材削瘦,琥珀色的眼眸染着水,两手空空,“我拿点东西就走。”

    夏寻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又靠在沙发上没有说话,眼睛却瞥着阮识上楼的身影。

    阮识没什么好拿的,他拖出自己来时的行李箱,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和课本,弯腰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的一罐牛奶糖。

    那是他特地买给夏寻的。

    只是现在不能每天再给他一颗了。

    阮识拎着行李箱下楼,夏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大门口,倚靠在身后藤蔓缠绕的栅栏上。

    适意的微风没有裹杂少年的满眼星光,他们不期待这场告别。

    阮识离开之后在城南租了一套房子,小区环境一般,每天晚上门口都会吆喝着各种美食,城管也不赶,铁板烧上的油滋啦啦响着,飘出一阵油烟的白雾。

    很热闹,对面不远处就是广场,七点钟准时响起连天震的音乐,一群穿着鲜艳红裙的阿姨在下面扭动舞姿。或许是没过几天就要高考了,阿姨们还算自觉,脑袋上都顶着个大耳机,从过路人的视线看,像是她们在自娱自乐。

    毕竟没有音乐陪衬。

    阮识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去过学校,他的成绩不算拔尖,但要考他心仪的学校还是绰绰有余,他合上书本摆放在角落,打开书桌上的透明玻璃罐往里面放了一颗糖,彩色的糖纸在夜灯下折射出一种耀眼的光芒。

    高考那天,阮识是骑单车过去的,六月中旬的太阳已经很毒辣了,他偏向小道躲在绿荫成林的大树下缓缓骑着,感受热浪扑在身上的温度,阳光投下他和车轮的身影,树缝里悄悄溜来的光线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红红的小疙瘩。

    他拿着透明的密封袋站在学校门口,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走不动道,到处都是家长和即将踏入人生重要关卡的学生,叽叽喳喳的人声不绝于耳。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夏永昆和阮菁的案子已经开庭,阮识知道夏寻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新闻上每天都在重播。

    考场里寂静地只能听到耳边刷刷得落笔声,阮识低头答题,随着铃声走出考场,刚到大门口,便被喊住。

    “阮识。”是他的班主任陈林,他侧过身子挤着人流走到阮识身边,亲切地关心他,“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谢谢老师,还好。”

    “那就好。”陈林露出欣慰的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卡和一盒参片,“这个你拿着,酒店离这儿不远,是咱们市里最好的,还有这个参片,你考试之前含一片,能提神,啊。拿着!”

    阮识没接,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迟迟没伸出去。

    陈林额头冒着汗,脸色热得通红,看阮识不接就干脆把他的手拽过来塞了进去,佯装着骂他,“你这孩子!连老师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赶紧拿着去好好休息睡一觉,下午还得考试呢。”

    “老师…”阮识抓着卡和参片还想要再说什么,就只见陈林忙着跑的身影,随后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叮嘱,“那能住到考试结束!别忘了啊!”

    阮识拿着房卡愣神,高考的这两天就这个地段这个房间,起码得花一万。

    他把房卡揣进了兜里,靠着阴影的那一边走去。

    夏寻坐在车里,看到阮识拿着东西走了之后才舒了口气,他对着帮忙小跑而来的陈林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谢谢陈老师。”随后拍了拍驾驶座的姚洲,“辛苦啦,先送陈老师回去吧。”

    阮识转过身去,只看见车辆与平常一样行驶着,一眼看过去全是涌动的人群,什么都捕捉不到。

    夏宅的佣人全都遣散了,夏寻也没有继续住在那里,只是定时叫人去打扫卫生,他拒绝了钟沐岩要照顾他的请求,去了母亲生前为他买的一所公寓里,在市中心。

    钟沐岩拗不过他,只好定时给他打钱。

    “舅舅,你别给我钱了,我现在真的很有钱了。”夏寻无奈地盯着手机短信,看着余额一天天的增加,他知道钟沐岩趁机低价收购了下夏永昆的公司,这时候正是要重振投钱的时候。

    钟沐岩却不以为意,他跟夏寻母亲就像是亲姐弟一般,姐姐唯一的孩子他当然要照顾好,更何况他母亲留下的那么多遗产,就等着他十八之后去继承呢。

    夏天的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屋外的暴雨连着天边的灰色乌云,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落地窗上,顺着窗向下滴落,窒息的缠绕脖颈。

    夏永昆和阮菁的案子定下来了,彼时夏寻刚好迈向高二的步伐。

    夏永昆因为故意杀人罪、教唆他人犯罪、贪污受贿罪等数罪并罚,加上钟沐岩买通媒体将夏永昆联合情妇杀妻的不齿行为公告天下,施以舆论的压力,判处夏永昆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阮菁在牢里如实交代所有事情,并在警察逮捕她之前主动自首,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案件宣判的时候夏寻去墓园祭拜了他母亲,却见墓碑前已经有一束黄色的鲜菊放在那儿了,上面沾染着清晨的露水,与夏寻带去的菊花一起摆在他母亲的碑前。

    夏寻在傍晚穿着校服晃悠着步子去最近的一条街买蛋炒饭,排队的时候被身后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树催促着往前站,他不停地用手推搡着夏寻,大概是看学生好欺负。

    夏寻被推出火来,转身就一脚踹了上去,抡起旁边餐桌的椅子就往他身上狠狠砸去,周围尖叫四起,老板和食客跑出来拉架,夏寻被抱住之后还要继续打,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姓名。”

    “夏寻。”

    “年龄。”

    “十七。”

    “为什么打架?”

    夏寻抬了下眼,规规矩矩地坐在警局椅子上指控着旁边鼻青脸肿的大叔,“他推我。”

    警察仿佛对小年轻寻衅滋事这种事习惯了,简单地做了下笔录就放下了笔,“喊你爸妈过来签个字才能走。”

    夏寻捧着水杯笑了一声,对面的警察以为他在挑衅,怒得站起来想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被旁边一个年长的警察拉住,小声地说,“这孩子爸妈都去世了。”

    兴许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给夏寻做笔录的警察挠了挠头,态度转变得客气了起来,“那你的监护人呢?”

    “监护人?”

    “是啊,你还未满十八,法律上是有监护人的。”

    夏寻的父母已经去世,唯一作为长辈对他好的舅舅钟沐岩却和他没有血缘关系,领养不了他。

    夏寻此时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一位,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阮识。

    法律上来说,阮识是他的监护人。

    阮识接到电话的时候正盘膝坐在茶几边整理着明天上课要用的资料,身边毛毛满天飞,是他从那个巷子里带回来的,那只总喜欢趴在夏寻身上的胖黄橘,和它瘸了一只腿的白毛老婆。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阮识先生吗?”

    “是的,请问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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