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8)

    夏寻顺着阮识的手腕用指尖向前滑去,嘴唇贴在他的耳侧,亲昵的像是在耳鬓厮磨。

    “霍桐帮你在会见室的桌下藏了一个监听器,对吗?”

    阮识拿着烟的手一顿,却也没否认,而是由着夏寻把他的手掌反过来,从上而下的扣住十指,贴在骨头上的紧密疼痛,彼此仿佛都感觉不到。

    “你一定是很信任他才会让他帮你,不像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夏寻在他耳边轻轻笑了一声,酸涩地紧闭上眼,从眼角偷偷溜出的一滴却还是藏进了阮识的侧颈,滚烫蒸发,“哥哥,我用我最后的信誉说句话。”

    “你自由了。”

    耳旁吐出的湿热气息久久没有散去,指尖的烟也不知何时掉落在了阳台的地砖上,在夏寻离开的短短几分钟里,阮识所有退潮的情绪犹如波涛骇浪般的涌了上来,他保持不了沉默。在接近傍晚时下起的小雨里,阮识蹲坐在地上,任由雨水轻绵的落在脸上,和模糊视线的泪水一起啪嗒落下。

    夏寻没有回公寓,也不再和他联系。

    阮菁的案子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犯人翻供,得以让阮菁逃过一劫,依旧是之前的十年,慢慢在牢里消耗。

    夏寻成年那天,阮识在一片昏暗的灯光下打开手机界面,视线停留在夏寻许久未联系的手机号码上,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生日快乐。】

    阮识想,夏寻应该是收不到的。

    因为从他们在夏宅分开的那天起,这个号码就再也打不通了。

    阮识大学毕业之后如愿地进了一家宠物医院工作。

    说来也怪,他上高中的时候成绩并不算特别好,到了大学针对所学的宠物专业倒是科科优秀。

    公寓他没继续再住下去,在夏寻消失的第二年他就搬走了,即使姚洲中途见过他一面,说是夏寻把这公寓留给了他。

    阮识在这所宠物医院实习直到转正,他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房子,面积还是和他以前在城南的房子差不多大。

    四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家里依旧只有他,蛋黄和蛋白。

    阮识今天值晚班,上班时间还要到下午一点,霍桐早早地就在楼下等他,说要带他一起吃午饭。

    “学长,我说了不用等我。”

    霍桐笑着替他打开车门,单手撑在车门框上,指尖挑了一下金丝眼镜的边缘,“那不行,我得请我们家狗崽子的救命恩人吃饭啊。”

    “说得太严重了。”阮识偏过身去系好安全带,随后开口,“这是我的职责。”

    霍桐单手打着方向盘,微微侧头看了阮识一眼,情绪有些低落地外泄,“你总是跟我这么见外,让你叫我名字也不愿意。”

    阮识现在工作的宠物医院是霍桐家开的,据他自己所说是他家里人为了支持他的梦想。虽然霍家从政,但他上头有两个哥哥,所以霍桐这个最小的反而能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

    又是一年五月,空气中带来压抑的沉闷,路边的梧桐树高大矗立,层层叠叠的叶子让阳光透不过一丝缝隙,阮识下车时一阵清风徐来,带动头顶上树叶的沙沙声响,穿过了一抹清凉。

    阮识刚进医院门口,就见刚才还在打瞌睡的前台小妹妹白珊立刻打起了精神,双手托着腮笑嘻嘻的看着阮识,“阮医生,我的奶茶来了吗?”

    “来了。”阮识将手上的四杯奶茶全部放到了桌上,加满冰块的嘶嘶从杯上冒着冷气,清一色的黑色珍珠在里面晃动,阮识看白珊打开之后露出了一脸满足幸福的表情,戳了一下还在前台的奶茶杯问,“这个很好喝吗?”

    “唔唔,好嚯~”白珊嘴里包得满满的,吐字都口齿不清。

    阮识盯着奶茶,思绪飘到了很远,霍桐在后面看着他出神,用自己手上的冰矿泉水瓶冰了一下阮识的侧颈,得到了他的眼神。

    “你喜欢,我去给你买。”霍桐说。

    阮识摇摇头,转过身径直走去了办公室,“我不喜欢。”

    阮识的助理是个今年刚毕业的小女生,叫蒋明珠。她怀里抱着一只正在探头探脑的纯黄色垂耳兔,小鼻子一耸一耸的好不可爱,东张西望的最后将眼神落在阮识身上。

    “阮医生,这是那只来绝育的荷包蛋。”蒋明珠说。

    “给我吧。”阮识将它放在办公桌上,托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一会,问道,“它主人呢?”

    “刚刚来了,看你不在就走了,说一会再过来。”说着蒋明珠弯下腰,对着荷包蛋的屁股神秘兮兮地对阮识说,“阮医生,荷包蛋的主人好帅啊。”

    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抿起的嘴角还是藏不住笑意,手不自觉在荷包蛋身上扒拉了两下,“真的好帅!”

    “谁好帅啊?有我帅吗?”霍桐倚在门框,把阮识手里的小兔子抱了起来,摸着它软乎乎的小肚皮说,“花痴,你昨天还刚夸完我帅呢。”

    “那怎么一样!”蒋明珠开始认真了起来,忍不住辩解道,星星眼又冒了出来,“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那身高那身材,放在gay圈都是要被人抢破头的好吗?!”

    阮识听着他们瞎胡闹也没阻止,而是又从霍桐手里把荷包蛋抱了过来,让蒋明珠跟着他一起先带它做个常规检查。

    医院里这个时间人不是很多,阮识忙完了一阵之后着手准备了一些资料录入电脑,又让蒋明珠打电话联系荷包蛋主人,“打电话让荷包蛋主人过来,要签术前协议。”

    等待的过程中荷包蛋一点也不安分,它在医院里上蹿下跳,最后还在白珊面前拉了几粒粑粑,被阮识用餐巾纸捡了起来放在手里,悠悠地说了句,“外形很像珍珠奶茶里的珍珠。”

    “噗——”

    正在享受珍珠奶茶的几人无一幸免,统统把那杯奶茶放下,然后瞪着还在门口大摇大摆的荷包蛋,把它抱在怀里骂道,“小东西,就会恶心姐姐是不是?”

    荷包蛋一脸无辜,摆动着自己大脸旁边的两只大耳朵,眨了眨睫毛超长的黑眼睛,然后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将自己正对着阮识的小鸡鸡嘘嘘地尿了一泡。

    几乎是以直线射出去的,精准。

    全落在了阮识的白大褂上,让他胸前沾满了黄色的污渍,带着骚味儿。

    阮识愣在原地,温热的液体还在包裹着他的皮肤,他将白大褂脱了下来,带有宠溺无奈的味道轻轻扯起了嘴角,散着笑意。

    “喊你主人赔。”

    白珊咬着塑料杯的杯口,翘起一只脚看着阮识去换衣服的背影,又托起了腮架在桌上,咬着唇说道,“阮医生不愧是我们医院的院花,性格温柔长得还那么好看。”

    “刚才他笑了!看见了没?!太漂亮了,我这个女人都自愧不如!”

    荷包蛋被蒋明珠抱着,突然朝门口扑棱着四只爪子,鼻头越动越带劲,盯着从外面进来的男人,刚放下就屁颠颠的蹦了过去。

    白珊的塑料水杯彻底拿不住了,半边身子都瘫在了桌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男人。

    啊!荷包蛋的主人真的好帅!蒋明珠没有吹牛!

    男人蹲下身将荷包蛋抱在怀里,指尖轻轻拨弄着它的前爪,视线在大厅扫了一圈又很快的收回。他的身材优越高挑,脸的轮廓棱角分明,一双黑色的眼眸蕴着笑意,偷偷藏起一丝匆忙紧张。

    正对着空调的冷风偶尔掀起他额角的碎发,看起来年纪不大,气质却隐隐透着沉默稳重。他嘴角牵起一个浅浅的酒窝,朝着正低头整理衣服的阮识走去,将面前的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阮识被挡住了去路,身体主动地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我来晚了。”

    阮识耳朵里轰了一声,随即像是失去了指挥行动的能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视线慢慢看向对面人怀里的荷包蛋,脖子僵硬地慢慢动了起来。

    他心跳得厉害,直到真的看见面前这张脸,全身的血液才像是凝结住,脑子里翻转昏眩,周围变得静寂一片。

    只听得一声。

    “哥。”

    夏寻依然能轻而易举得剥夺阮识的视线,散发着在他眼里独属的十七八岁少年的勃然青春,即使他们之间过去了四年。

    夏寻的一声“哥”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

    他站在手术室门口,背靠着墙双手抱胸,清澈黝黑的眼睛透露一丝笑意,他盯着手术室的那扇门,无视了坐在他面前的霍桐。

    阮识从夏寻手上接过荷包蛋的时候触碰到了对方温热的指尖,在想要向后退缩时被夏寻轻轻勾了一下手指。

    耳尖又红了。

    霍桐坐在椅子上,心情看起来着实不怎么样,他盯完夏寻之后又把目光放回到墙角里那几个小姑娘身上,隔着斯文的金丝眼镜扫了她们两眼。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

    毕竟霍桐挂名的还是院长,人也没有阮识那么好说话。他身上带了些霍家自有的威慑力,不笑的时候还是能唬到人的。

    手术时间很短,因为荷包蛋只是做个去势手术,简单来说就是割蛋蛋。

    荷包蛋被蒋明珠抱出来的时候四爪朝天,闭着眼睛跟断了气似的,下身两颗傲人的粉嫩蛋蛋已经失去了踪影,被放在医用托盘上血淋淋的,拿出来的时候夏寻还瞄了一眼。

    “要住院吗?”夏寻问。

    “不用,等它麻药劲过了醒来就可以带回家了。”

    蒋明珠抱着荷包蛋进了阮识的办公室,跟随进来的还有夏寻和霍桐。

    荷包蛋在睡梦中捣腾了两下,过了一会就醒了。阮识把它放在桌上给它带好头套,再送进夏寻带来的外带箱里。

    阮识有意躲着夏寻,全程几句简单的对话都没有抬头。

    “我想和阮医生单独聊聊,可以吗?”

    “可以吗?哥哥。”

    夏寻的声音很轻,阮识却感到很重。屋内被空调的冷气循环萦绕,窗外的风景绿而茂盛,从缝隙中洒下的阳光照在了阮识琥珀色的眼眸里,像是透彻的玻璃弹珠,光晕随着眼前的人而缓慢转动。

    霍桐和蒋明珠都没发出声音,阮识坐在椅子上,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动了动,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嗓子略有艰涩地开口,“你们先出去吧。”

    屋内的气氛不知为何让蒋明珠感觉紧张,她偷偷用眼睛在夏寻和阮识身上来回溜了两圈,然后拎起荷包蛋的笼子就往外走,顺带好心拉了一把不识相的霍桐。

    再贴心的关上了门。

    等到房间里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阮识才发现这个静谧的空间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夏寻坐在办公桌的对面,就算阮识不看他,也能感受到身上那道灼热撩人的视线。

    阮识侧着身坐在椅子上,只留了半边侧脸给夏寻。屋内屋外的光线都是极其明亮的,投下的阳光让夏寻只能看清阮识睫毛下方的忽闪阴影。

    他问,“你好不好?”

    阮识似乎没想到夏寻会问这个问题,他慢慢抬眼,交织在桌下的双手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液,他偏过头去看那颗立得高高的梧桐树,被阳光刺激得眼睛蒙了一层水雾,他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声线抖得几乎让人听不出来。

    他说,“我很好。”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要继续工作了。”

    主动闯进他生活的是夏寻,悠然离开他生活的也是夏寻。

    阮识无法对夏寻生任何的气,也没办法狠下心去责怪他。

    阮识坐在椅子上,久久没等来夏寻的下一句话或是门锁扭转的声音,他疑惑地转过了身,才发现夏寻额头抵在他的桌子边缘,可他这个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就那么几秒间,阮识突然听见了类似奶猫呜咽的喵呜声,微弱没有力量,他顿了顿,随后突然起身跑到夏寻的身边,将他的身子掰了过来。

    夏寻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左手死死抵住自己的胃上,呼吸急促。

    阮识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升起了后怕,他的手刚摸上夏寻的脸就被捉住了手腕,夏寻的眼睛睁开,漆黑的眼眸夹杂着微苦的笑意,声音很低,“哥,我胃疼。”

    手腕上的触感那么真实,阮识挣脱不开,夏寻坐在椅子上将阮识半弯着腰的身子往前拉了一步,因为疼痛而燥热的脸贴在阮识冰凉的侧颈,温热的呼吸不断来回相互传递。

    夏寻被送到了医院,还是霍桐好心开车送情敌一程的。

    夏寻犯得急性胃炎,一路上昏昏沉沉,脑袋搭在阮识的肩上,有气无力地哼哼。就连护士来给他挂水的时候,他还知道空出一只手去拉着阮识,没让人跑了。

    中途夏寻的手机响了,阮识看人没醒,但手机又一直响,最后无奈还是接了。对面的人说是夏寻的秘书,听到自家老板进医院的消息整个人从原地蹦了起来,立刻收拾行囊窜了过来。

    阮识试着从夏寻手里把自己被控制住的手腕抽出来,不动还好,越动夏寻抓得越紧,阮识不禁怀疑夏寻现在到底是不是真的昏睡过去了。

    他坐在夏寻的床边,眼神最终落在了床上人的脸上,用视线描摹着,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好久了,久到自己只在梦里见过。

    霍桐进来的时候阮识还在发呆,直到自己站在了他的身边。

    “手续都办好了,待会咱们就能走了。”

    “嗯。”阮识轻声应着,“谢谢学长,太麻烦你了。”

    霍桐笑了一下,把病床不远处的一把椅子拿过来坐在了夏寻的床边,他盯了一会床上人的面容,随后在看到阮识的手腕时声音惊讶道,“阮识,你的手都红了。”

    于是,连同床上那个刚才还在昏睡的人,三个。

    一起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阮识的手腕。

    霍桐在旁戏虐道,“醒了?”

    意识到被耍之后的夏寻依旧淡定,装作刚刚才醒的样子稍微松开了些力道,看似疲惫地半阖着眼,气若游丝地说,“哥哥?”

    砰——

    门是被外力撞开的,这位不明生物在撞了门之后顺带把案发现场不远处的霍桐连人带椅子一起带翻,哭天抢地的好不凄惨,趴在夏寻床边泪流满面。

    “老板!老板你还好吧!老板你怎么样啊你不要死啊呜呜呜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

    托他的福,阮识刚才被吓到之后回握住了夏寻的手,夏寻憋着笑看着躺在不远处慢慢起身的霍桐,转头再假意安慰旁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助理,“顾翩,你先起来。”

    霍桐良好的修养使他没有当场发火,只是半扶着腰看向正在演戏的两位,“既然夏寻的助理来了,那阮识,我们该走了。”

    顾翩小人精,听到这话之后立马看向了自家老板的脸,果不其然黑得跟煤炭一样,再加一把柴就能把整间屋子里的人烧得连灰都不剩。

    于是以他的聪明才智果断将目标转向了阮识,眨巴眨巴那双可爱的大眼睛,说,“你能带我们老板回家吗?他生病了。”

    夏寻带出来的人跟他也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夏寻是装傻,顾翩是真傻。

    阮识心软,对谁都发不来脾气,顾翩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再加上夏寻动着那只输液的手握住自己,小声地说,“哥,我就想和你说说话,不给你添麻烦,行吗?”

    大概。

    是行的。

    南方的天气变得很快,中午折磨得让人晕眩的温度和阳光已经消失,到了傍晚夏寻出院时则变成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珠争先恐后地坠落在地面,跳进水流的点形成一小圈涟漪。

    阮识的裤脚被浸湿,呼呼作响的大风伴着雨点飘进两人的衣领和皮肤,冰凉一片。

    最后还是仰仗着霍桐开车送他们,顾翩坐在副驾驶,夏寻和阮识坐在后座。

    城市的霓虹灯光倒映在灰暗无际的天空,透明的车窗玻璃上蜿蜒着雨水的描绘,阮识偏过头看着窗外,混着橙黄淡绿的光晕交织在他的眼前,模糊了视线。

    夏寻的脸色不太好,出院之后一直握着阮识的手,可对方愣是没给他半点回应。他看见阮识在发呆,指尖在阮识的手心里抠弄了两下,靠在椅背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背后夹杂着淅沥的雨声,将漆黑的夜色融进了他的眼眸。

    阮识的手反射性地回握了下,心中那个假装坚硬的碎石最终还是坍塌,细碎的小石子崩裂开来,露出里面软糖般的真实。

    阮识有底线,但他对夏寻却一直没有。

    阮识看向夏寻几乎无血色的脸,抽出手来轻轻放在他的肚子上,温声问道,“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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