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孤身一人(4/8)

    季竣棋摇头道:“那家伙绝对没谈,谈了哪里还会回来过年?”按照季竣棋对季柏衍的印象,谈个恋爱就得让全世界都知道的仗势,现在这状态绝对是没谈的。

    郁嫣反驳道:“可我怎么觉得是谈了的呢。”这照顾人的架势,绝对是谈对象谈出来的。但郁嫣对季柏衍也不是很熟,不好多说什么,但第一直觉就是这样的。

    入夜,乡下总是更冷些。

    季祈的扭伤没有很严重,如今已经看不出来红肿,美美泡了脚躲进被窝里。季柏衍就像个会自发热的电暖炉,有了他,季祈再也不怕手脚会冰。

    可能因为突然换床睡有些不适应,季祈天还没亮就醒了。他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几点了,但能感受到外边一点黎明的微光。他恍惚地一时不知道现在是在梦里亦或是在过去,因为高二那会也是大概这个时间,在这个房间,即将起床上山去送走爷爷。

    可那会他旁边睡的是四仰八开的季竣棋,借着窗帘缝隙透的黎明的一点光,直觉告诉他睡在他旁边的是季柏衍。人在朦胧迷糊的时候,总是把现实和过去混淆参杂。季祈此刻便是如此。

    带着过去的那份心境,他轻轻锤了下季柏衍,梦呓似的含糊着:“讨厌鬼。”但他又往季柏衍怀里凑了凑,因为很温暖。

    季柏衍其实也睡不太踏实。到底是张单人床,他们两个都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睡还是有点挤的。但冬天和爱人在被窝里拥抱一起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床的问题他们便先忽略不计了。

    他感受到自己貌似被捶了下,然后身旁的哥哥喃喃几句又往自己这边靠,他便顺势拥其入怀,抱得更紧了些。

    冬日凌晨,他们自成一片暖洋。

    准备着准备着,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这天。

    季义宽掌厨,骆歆帮忙准备菜,奶奶熟练地烧柴火。老家也是有电磁炉的,但很多菜要同时一起做,便将柴火灶一起打开了。季竣棋和郁嫣在折金元宝,到时候拜拜要用。季柏衍和季祈去集市买烟花爆竹,再买一些日用品补贴家用。各忙各的,朝着同一个目标奔赴,那就是过年。

    用柴火灶做出的焖豆腐香飘万里,买完东西回来的季祈在门口就闻到香味。

    然后下了些前几天准备的时候就包好了的饺子,现在煮的这些也只是中午吃的。晚上的食材他们刚刚买回来,必然是一顿丰盛。

    吃饭时,季柏衍嘴角好像沾到了些什么,季祈看到便直接上手帮他擦掉了。

    很自然的一幕被郁嫣看在眼里,她莫名想到了一段俗话——如果我们是一般关系,你头发乱了,我便只会提醒你自己整理;但如果我爱你,而你恰好也爱我,我就会直接伸手帮你整理。

    思绪被季竣棋拉回,他帮她把头发撩至耳后,“小心点,差点要吃进嘴里了。”

    刚刚发了会呆,郁嫣没注意到耳边头发滑落,差点要被她拌着饭一起送入嘴中。

    恰好她在想的那段俗语,被相爱之人验证了,感叹自己又因为这种细节而心动的同时,她更确信,季竣棋的这两位哥的关系不一般。

    晚上,电视调到中央一套,放着春晚,以此为背景音,夹杂着厨房炒菜的声音,抽油烟机的轰轰声,三个大人忙前忙后的交流声。而相对来说还是小孩的四位,在客厅里打起了麻将。季祈还不太会,季柏衍便边打边教他。季竣棋也由郁嫣带着打。

    最后在季柏衍的暗中操作下,季祈最先拿下第一局的胜利。季竣棋紧跟其后,也赢了一局。郁嫣和季柏衍都心知肚明,新手保护期的礼让还是要有的。

    才开始两局,就开饭了。

    随便聊着家长里短,奶奶还讲起了和爷爷的故事。

    不免于俗,他们是相亲认识的。那会到了适婚的年纪,家里就开始张罗,安排了两方见面。没什么意见,没多久就结了婚。刚结婚那会,他们还相敬如宾,因为对彼此都还很不熟悉。奶奶说,应该是在开始觉得总是一脸板正的爷爷竟有点可爱的那天起心动的吧。

    她说,邮木他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表面上冷冷的,但内心是个很温暖的人。这是结婚后相处下来的直观感受。

    在怀孕的时候,她想吃杏子,可那会大晚上的,哪里有的卖?邮木二话不说出了门,后面灰头土脸地给她带回来一袋杏子。

    后来才知道,实在没辙的他跑去山里给她摘杏子去了。

    大概正好,他给了她心安,她又恰好懂他,他们一直以来相处得很好。

    虽然一开始有点包办婚姻的意味,但长远来看他们又是幸运的。

    季祈第一次听说爷爷的故事,他只在爷爷的葬礼上看到过爷爷的遗照,从未真正见过他本人,也从未和他相处过,听来的故事里的爷爷莫名和自己的第一印象相重合,像是亲人之间的一种特殊感应。

    如果爷爷还在的话,现下能坐一桌一起吃饭,便更圆满了。

    谁也不知道,奶奶失去爷爷后的这些年,一个人怎么走过来的。其中的痛楚,也只有奶奶自己知道。

    总是习惯性地煮两人份的饭,习惯性地坐在饭桌右侧……这些改不掉的习惯无不在诠释着思念,就像是一个人突然从生活里被擦除了一般。

    关于死亡,季祈一直不知如何描述。起先是亲近的家人的离去,也有从未谋面的家人的离去,而后在医院工作,死亡更是见怪不怪的存在。

    见多了或许都麻木了,但总是不禁会将此设想到自己的以后。

    可当下的他是幸福的,把握当下就够了吧,不必春伤秋事。

    死亡这个宏大的命题,永远都是无解的。不如不去想,跳出这个框架,反倒更是轻松。

    年夜饭后,奶奶给每个人都包了个红包。

    他们都已经自己挣钱了,哪里敢收奶奶给的红包,都纷纷摆手拒绝。

    “哎哟,你们都还没结婚,在我这都是娃娃,当然要给红包。”奶奶忙塞过去。

    他们二十好几,快奔三了,还被奶奶称作娃娃,无奈瞬间心里却有暖流经过,在奶奶这,他们永远是小孩。

    推脱来推脱去,最后还是满怀感恩地收下了。长辈给的钱也是一种祝福,收下后更是用行动好好报答就可以了。

    “都是好孩子,等你们结婚了奶奶再包个大红包给你们。”

    说到结婚的事,季祈和季柏衍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他俩是永远都收不到奶奶的大红包了。

    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奶奶说带他们去附近的庙拜拜和看烟花。这边偏乡下,烟花爆竹没管得太严。

    山路有点不好走,季祈和季柏衍走在最后头,趁着夜色,他们偷偷牵手。

    冬日夜晚的山风是冰冷的,但手心里的温度是炽热的。

    他们用手机打着手电,但还是有些小坑没法判断清楚,季祈的扭伤没完全好,一不小心踩进一处暗坑差点又摔了,还好他牵着季柏衍的手,季柏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将他扶住。

    让人莫名想到了几年前,他们一起走山路的时候。

    那会刚下过雨的路有些滑,季祈也差点摔倒,那会还不是很对付的季柏衍居然扶住了他。

    季祈也没能想到,这几天总是在触景生情,无限感慨他们的变化。同样的景同样的事发生在同样的人身上,因为时间不同,心境也大不一样了。

    以前的心情是说不清的复杂,带着酸涩与无奈。现在的心情是满满的爱意与幸福。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由奶奶带路,他们一行人走到了寺庙。此处海拔更高些,旁边一个空地没有太多树木遮挡,可以看见山下的片野。在星点夜空下,他们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山上的温度还是比较低,反正不会有人在意,季柏衍干脆把季祈的手牵着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奶奶点了一把香,分给他们每人三根。季祈和季柏衍并肩,一同向神明许愿。

    愿家人健康平安,幸福美满。

    是最平常朴素的心愿,可往往平凡的幸福才最珍贵。

    周围来了很多拜拜的人,季柏衍偷偷看向站在他旁边还在闭眼祈愿的季祈。寺庙里的烛光金灿地映在季祈的脸上,他恍惚中看到了被月华沾染的季祈,在那个冰箱的角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在他无数个梦里。

    如今,季祈切切实实地站在他身边,他们在年与年的交界,一同奔赴下一个年又年。

    季祈似乎感受到了季柏衍的视线,睁眼后也看向他,温暖的烛光下,一切是那样宁静温柔。

    在零点前几秒,鞭炮声烟花声便四起,来放鞭炮看烟花的人很多,人潮拥挤,他们在一处斜坡上躲着鞭炮,趁人多肆意地牵着手,一同欣赏在上空绽放的盛大烟花。

    “哥,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新年来临,新的一年的第一天,醒来看到的是彼此,让他们有些恍惚。

    希望以后每年的第一天醒来,看到的都是你。

    季祈和季柏衍起了个大早,看新年的第一份日出。第一缕阳光撒在他们身上,象征着希望。

    季祈还在感受清晨的清新空气的时候,季柏衍给他围上了一条新的围巾。

    “新年礼物。”

    季祈被惊喜到了,围在他脖子上的是条白色的围巾,上面印着只黑色绿眼的猫。

    这让季祈想起了季柏衍的微信头像,也是只这样的猫。

    季柏衍正好也解释了,“我在国外时候有养一只黑猫,就是我微信头像那只,我总感觉它和哥你有点像,所以挑了这条。之前那条围巾也旧了,就想着给你买条新的。白的还不容易洗旧,更衬你的气质。”

    “我很喜欢。”季祈笑道,“但你选白色不易洗旧,怎么感觉是在故意打趣我呢?”侧面意思不就是,之前那条黑色的被他一直用着所以太容易洗旧掉色了。

    “哥,你再看看这个。”季柏衍又拿出一个礼盒,笑着避开季祈的问话,因为他就是故意这么逗他哥的。

    季祈是没想到还带第二份礼物的,这显得他什么都没准备有点局促……

    打开礼物盒,是瓶香水。

    “这是我特地为你调制的香水,哥你试试。”

    季祈试喷了下,是一种清新冷冽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还带着一丝丝的甜。“是花香吗?”

    “对,是白兰花香。”季柏衍觉得,没有什么能比白兰花更能代表季祈了。

    白兰清贵又纯粹,一粲不曾容易发,清香何自遍人间。

    季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近有点幸福得找不着北了,感觉他总是在接受,付出地太少了,让他有些受之有愧。

    “柏衍……对不起,没能提前给你准备些东西……很惊喜你给我的这些,可我现在都没法给你什么。”

    季柏衍知道他哥又要多想了,“哥,你不用觉得愧疚,在我这,你只管接受就可以,这是我本该做的。”

    可季祈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我们今天去趟附近的普陀山吧,那的普陀寺听说可以求佛珠,然后我给你换条新手链。”

    普陀寺和昨晚去的寺庙不一样,昨晚去的就一小间,供村里的人去拜拜祈福用的,普陀寺离他们这还有段距离,得开车过去,是有很多和尚住着的寺庙,更大些。

    之前那串水晶手链经年磨损,早已失了光泽,季祈牵起季柏衍的手,拨动把玩起上面的珠子。

    这串手链承载着他们之前不怎么好的回忆,再加上有些旧了,放在平日里搭配季柏衍的西装革履,怎么都有点违和。季祈之前就觉着该给他换个新的了。

    普陀寺可以求佛珠提供刻字服务,然后自己动手串成手链,很多人都慕名而来。

    负责刻字的师傅是个六旬老头,头发已经都白了,戴着个金丝边老花镜。他的手上也戴着串佛珠,但在岁月的洗礼下,更加润泽明亮。

    季柏衍要求刻了个“祈”字,季祈也麻烦刻了个“衍”字。

    慕名来的人多,每天刻字数都是限量的,且需要排队,虔诚者自是有耐心等待。

    终于拿到刻的佛珠,付了香火钱,他们到佛前拜拜,麻烦主持开个光,而后至特定区域串起了佛珠。

    季祈丈量着季柏衍的手围,挑好佛珠数量,动手串了起来。

    佛珠呈铜木色泽,像是在诉说着沉稳而静谧的爱。

    他们准备下山的时候遇到了要回家午休的刻字师傅,随意聊了两句,老师傅便请他们去家里做客。

    佛前相逢便是缘,他们没有拒绝,跟着一起去了。

    他们以为可能会见到师傅的爱人,结果只看到一个挂在墙上的黑白相框,黑白照片也能看出来是位很俊美的青年。

    “今年是他走的第二十年,癌症晚期,没得救。平日里跑得比我还快,比我还能扛重物的人,一下子瘦得只剩骨头。”老师傅没有避讳,可能也是时间之久让他能够云淡风轻地提起,用几句话概论其中的苦与酸,但只有老师傅知道,这二十年来他是怎么独自走过的。

    老师傅说这些话的时候,习惯性地摸着手上的佛串,想必那上面也刻着他爱人的名字。

    有些爱,就像这佛珠,不会随着时间而衰败,反倒愈久愈浓烈,光泽永驻。

    老师傅招待他们的午饭中,竟有香蕉水饺,这让季祈很是惊讶。

    他以前问过母亲,纪芸有说过是从别人那学来的。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师从普陀山的这间小瓦房。老师傅说,被他请来吃饭的山客里,很多都很钟意这道吃食,还向他问了做法。

    或许数年前,纪芸和季义申也曾一起拜访过这里,一同习得了此品。

    “你们若是喜欢,我也可以把大致做法告诉你们。”

    “老师傅,其实这个我母亲以前就经常做给我吃过。”

    老师傅领会了哈哈笑道:“所以说,世间的所有相遇都是有因果的。”

    因与果,报与应,相遇生,相遇灭。

    吃过饭后,季祈和季柏衍也不好久留多麻烦老师傅,便提出要回去了。

    老师傅也没挽留,他把他们送到了门口下山石阶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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