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还是爱惨了(1/8)
这场雨来的又急又猛,倾翻的乌云将整座小镇死死的压着,闷住所有的燥热,不留一丝缝隙。
午夜降临,万物寂静,重重的黑暗里,雨点与尘世碰撞,片片涟漪打碎了如镜的湖面。
度假村中,某间别墅屋角发出隐约的莹黄亮光,像一颗寂寥飘零的星,在无边的黑夜里踽踽独行。
暗蓝色调的房间里,窗外滴答的雨声惊扰了柔软床榻上的少年,他眉头紧皱,四肢僵硬,呼吸逐渐变的沉重,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这样的颤抖愈演愈烈,无名的恐惧与恶心逐渐从身体各处聚集,缓慢地爬上喉咙,相互交织,勾结,凌迟般蚕食着他东零西碎的意识。
心跳骤然加速,焦灼感带来的剧烈疼痛预兆着难以阻止的窒息,将他推向了死亡的绝境
垂死挣扎,他猛然间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泪珠肆意从脸颊滚落,黝黑深邃的眼睛里布满了猩红狰狞的血丝。
如堕入阴诡地狱的罪鬼,用最后的残丝断魂负隅顽抗
雨点坠落,钟表滴答,交响着生命的意义。
洛齐楠用力地盯着烟蓝色的屋顶,细数着每一处的纹路,他紧咬着干裂的嘴唇,难以抑制地发出痛苦又无助的唔咽声。
他在失控边缘寻找着一线生机,亲吻着无限的绝望。
汗水浸湿了身下的被单,干涩的眼睛里涌上了热烫的水汽,困兽犹斗般的自欺欺人,穷鼠啮狸。
氤氲雾气中,光亮渐渐积聚,天边缘的云仿若泣血般映着诡异的红,给洛齐楠惨白的脸打上一抹鲜活。
-他不想被阴影笼罩一生,比起傀儡般的完整,他更愿自由地残缺。
终于,窒息感渐渐散去,意识回笼,濒死的绝望被身体的知觉取代,眼神聚焦。
死里逃生已带不来任何的侥幸与喜悦,只觉得精疲力尽。
地面冰凉,洛齐楠光着脚慢慢的向阳台踱去,阴风伴着细雨打上了少年单薄的身体,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遮住了他微红的眼角,轻抿着的嘴唇透着淡淡的粉。
雨滴落在他深领的真丝睡衣中若隐若现的锁骨上,盛开出一朵朵易碎而妩媚至极的蔷薇。寒意袭来,却让人无比的舒爽。
地平线上,半露的丹彤旭日肆意捕捉着洛齐楠的每一寸身体,慷慨的施舍着的所谓的希望。
而他的眼睛幽深而魅惑,泛起毫不隐藏的戏谑。
…………
洗过澡的洛齐楠终于扮上了几丝生命的气息,他顺手拿过镜子前的香水,昨晚的失控感也在香气的轻拂下渐渐散去。
坐在床边挑着之前程木白送来的高定新款衬衫,简单的比对了颜色和花纹,选了件简单的白底银纹的款式。
随意的将微卷的齐肩长发半扎,隐约露出戴着的已经有些发黑了的银色耳饰,耳饰隐约看起来像是一个四叶草的形状,做工有些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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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的夏天并不炎热,凉风习习,烟云细雨,他在湖边慢悠悠的走着,距离甜品店开门的时间还有一会,他就亲自帮萍姐购置了所需的食材。
柔和的晨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透过早雾,撒向湖面,细浪跳跃,搅起满湖碎金。
“早啊!”
教堂的诵经声婉转悠扬,邻居家的猫像往常一样慵懒的趴在秋千上,对岸的情侣争论着新电影的情节,隔壁的一家姐弟又开始了新一天吵闹。
湿润的风轻扫,抚顺昨晚的梦魇与难堪,他张开去拥这满怀的温柔。
回到店里的时候,萍姐正在准备着甜品店今日的营业,门上的风铃、院里的吊床、编织的红纹桌布、窗边的鲜花摆台,每一点都都隐藏着主人家细腻的小心思。
“小洛辛苦了哦!”萍姐拿过食材检查了一下,“今天我给你做桃酥糕呀!”
“好啊!”洛齐楠听到桃酥糕后,声音都不自觉地亮堂起来,“那萍姐多给我留点。”
来了欧洲休养的时候,洛齐楠谁都没有带来,唯独带来了这个把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保姆,萍姐对洛齐楠像自己亲生的小孩一样,她不知道洛齐楠经历了什么,但是她听别人说,心里出现问的人需要分散注意力,所以为了给洛齐楠找点事情做,她便催促着洛齐楠开了这家小甜品店,萍姐能干,又有一手好厨艺,这店里的事事其实都不需要洛齐楠劳神费心,但是萍姐还是会佯装严肃的交代洛齐楠亲力亲为。
……………
“你好!”
门外传来顾客的声音,洛齐楠回神。
“你好,要点什么。”
………………
墨蓝沉重的天幕彻底褪去,太阳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撩开了轻纱似的薄雾,千里熔金,万顷波涛。
【16t29cafe】成为度假村里首推的网红打卡点,游客络绎不绝,洛齐楠婉拒着合影的请求。
洛齐楠端了两杯冻梨汁到花圃旁的矮桌,是两个不过6,7岁的女孩,一个马尾辫女孩略高,一个麻花辫女孩略矮。
“请慢用”洛齐楠礼貌的轻笑。
“哥哥你好漂亮哦!”马尾辫女孩抬起头用中文惊喜的嚷到!
洛齐楠这才和女孩对视上,他注意到女孩的样貌,湖风吹散了周身的热气,女孩脸上的红润,皮肤白嫩,头发是自来卷的棕色,浅浅的笑容挂在脸上,莫名的给洛齐楠带来一种熟悉的感觉。
“真的诶!”麻花辫女孩附和道“不过说男生要用帅诶!”
洛齐楠只觉得童言无忌,于是礼貌的答谢。
“那哥哥有喜欢的人吗”马尾辫女孩的话十分直白。
“”洛齐楠有些无奈的扶额,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直接的么?他转了转眼珠,想要逗逗她。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洛齐楠俯下身,不自觉笑了起来,带出了藏在脸颊上的两颗小酒窝。
“我没有哦!”马尾辫女孩乖巧的转着琥珀色的眼睛。“但是我已经知道了,哥哥你肯定有很爱很爱的那个人。”
“为什么?”
“因为你有酒窝,酒窝就是你很爱的那个人给你做的记号!”
洛齐楠闻言不由得一悸,
时过境迁,多年相离
雨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晨雾,再经过头顶挺拔充裕的银杏树枝叶的筛滤后,散落在校园的条条小径上。
白净的运动校服,身上的味道素净清新,那人的笑靥如花渐渐浮现,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些痞气,自来卷的浅棕色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点点金光,
“你来站我这边吧。”
“你名字挺好听”
“找找星星,看能不能运气好找到颗相对的。”
“在自行车棚。”
“看,跟你一样的。”
“可你不是啊,你现实存在。”
“唯物主义不耽搁我信鬼神。”
“这是铂金的,是星星碎片。”
年少的点滴承诺像是飘经他心口的一阵风,曾经嗤之以鼻的那些肉麻幼稚的对话,字字句句都曾隐秘的给予着他所有的一切。
那些以为虚无缥缈的,不甚在意的,
都是烙入肉血的刻骨铭心
……………
”哥哥?”麻花辫女孩的声音叫回了洛齐楠飘远的灵魂。
洛齐楠躲闪的避开了马尾辫女孩追问的目光,轻轻弯腰帮二人的甜点淋上糖浆。
“请慢用。”洛齐楠逃也似的准备转身离开。
………………
他其实早就受够了这种凌迟死刑
他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他以为他不会一辈子逃不脱
落日熔金下,袅袅清风翻卷着食物的甜腻气息。
同胞用熟悉的语言夸赞着糕点的纯正,当地的老头老太闲谈着日常的琐碎,门外吊床上小情侣依偎的说着情话,蹒跚学步的小孩倚着围栏摇摇晃晃的扑向妈妈。
他以为,
这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
足以填满了他的十里画廊;
然而,
每当过往扒开,那些嘶吼悲鸣的瞬间,那些梦魇吞噬的恐惧,扪心自问,他是否真的有底气独自抗过这布满未来的阴郁。
他用了四年的时间来尝试,用了四年的时间试着讲一切的黑暗抛却脑后,可是这四年的每一步,这四年的点点滴滴都在昭示着
他甩不掉。
那份阴霾和痛苦就像是深埋在他身体血管里的一根针,到了固定的周期,就会流经心脏,让他痛不欲生,绝望的悲鸣。
只是,这四年,
他窥不见未来的积重,自欺欺人的逃避着。
整整四年
他心底偏安一隅的唯一痛恨,也是他的温暖,这份挣扎里明码标示着同一个人的身影
“李恒桉”
他残缺的灵魂里有李恒桉的一半
“你最后一道大题解开了吗?”
“解开了!”
那人的笑靥渐渐浮现,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盖住了他黑黑的眼睛,纯正的亚洲瞳色,如黑得发亮的宝石。一头黑色的半长发向后扎起,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点点金光,露出了标志性的酒窝。散在空中的香水味,也成了暧昧气氛的加持剂。
“给我讲讲,讲得好答应你一个条件。”
“那不行,那你先兑现条件,我再给你讲。”
环顾四周,图书馆的人不多,但也有不少来来回回走动的老师同学。一转头,洛齐楠对上了李恒桉羞得红透了的耳朵。
“你在想什么样的条件啊?洛齐楠戏谑的问道。
指针滴滴答答的转动,熔金般的金光从枝叶的缝隙斜射进来。
那道题很绕,自己昨晚忙着赶一个设计稿,肯定没有时间去解题,而且李恒桉的理科向来是比自己好的。
”我我想牵你的手。”李佑安支支吾吾的说道,闻言,洛齐楠也红了耳朵,他支起手,托着脑袋有些气恼的直勾勾盯着那人
而后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气。
“下不为例啊!”
洛齐楠笨拙的拿过桌上的校服外套,假装随意的的盖在自己的左手上,心虚的瞟了眼亮灯的摄像头,紧张又有些迟疑的在校服的掩护下向左挪动,从胸口蔓延的红晕染上耳尖,洛齐楠徘徊了一下,而后坚定的牵住了放在书旁的李恒桉的右手
温度在手掌间传递,洛齐楠轻轻的摸索着李恒桉掌心的几颗老茧,不久,感受到洛齐楠的手指想要退出这份炽热,李恒桉直接用力握住,坚定与他十指相扣,气息在两人之间传来,想必不只烧到了自己一人。
“那个快讲题!”
“我好好嘞!”
而至此,阳光轻轻散去,消失在缓缓流转的时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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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闹钟声结束了梦境。
李恒桉伸手摩挲了几下,关掉了这个扰人清梦的玩意。
他不想睁眼,仿佛已经清醒的自己还能再次回到那样的美好中,他拼命的想留住梦境里,那人的温度,使劲的将眼睛紧闭,直至变得麻木,他也回不到刚刚的暖意中。
他放弃了,手心是冰冷的,身旁是冰冷的,而自己的眼中也早已噙满泪水。
许久了,那人终于入梦来了。
“洛齐楠啊洛齐楠”
痛心感渐渐散去,他慢慢从床榻上坐起,细长骨干的手指拨弄着微卷的棕发,被泪水沾湿的眼睫毛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恒桉?醒了吗?”
听到妈妈在外面敲门,李恒桉快速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醒了。”
虽然强装淡定,但还是被时安听出了些许的沙哑,她温和的按下门把手,轻声推门进来。
看到妈妈进来的李恒桉隐忍的转过头去,时安慢慢走到儿子床边坐下,轻柔的擦去他脸颊上未擦干的泪水。这四年来,她的儿子一步一步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他光鲜亮丽,耀眼夺目,优秀强大。
这一直都是她想看到的儿子的样子。
此时,时安看着面前满脸泪痕的李恒桉,她却有些不安,有些莫名的愧疚。
“还好吗?”时安握着儿子的手问道。
“妈我没事,不用担心了。”
李恒桉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脸上挤出了一副公式化的笑容。
时安闻言,欲言又止,但还是捏了捏李恒桉的手说道,“没事就打起精神来,今天还要去j城开会呢。”
他闻言缓缓别过了头。
“好的,妈。”
李恒桉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水忍了回去。
时安看出了李恒桉的苦恼,她伸手扶上了李恒桉的肩膀“是想他了吗?”
时过境迁,那段感情里的点点滴滴只剩下满满的美好与自由,很多东西变得虚无,而很多东西开始刻骨铭心
“嗯”李恒桉微微低下头,“但是没事,不会影响今天的安排的。”
时安点点头,站起身去,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带起一阵清脆声响,随即转身离开。
李恒桉走下床,拨弄着阳台门上的风铃,风铃轻响,带动起上面照片的转动,这是他唯一有的东西了。
他凝望着外面渐渐积聚的光亮,发觉到城市边缘的地平线上散出的丝缕柔光,一瞬之间,太阳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撩开了轻纱似的薄雾,千里熔金,万顷波涛,无限生机。
他取下风铃上的照片,蜷缩在阳台门旁的角落里,
感受着阳光倾洒,如同梦境里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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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桉呢?”
先行下来的时安揣着心事坐到了李言清对面的沙发上,正在修改文件的李言清没有听到答复,放下笔从办公桌旁绕了过来,同时安紧贴着坐下,伸手将人搂在怀里。
一股熟悉的清冷而又温暖气味从身后传来,时安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了下来。
“他心情不太好,应该是想齐楠了。”
时安轻抚着身后人手臂上的伤疤,人已至中年,依旧洁白的手臂上,却有着这样的狰狞。
“齐楠那个孩子,有主见的很,桉桉也是个倔的,除非他们自己想明白,不然我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李言清浅浅叹了口气。
“可是我看得出来,虽然那几年只见了他们寥寥几次,可是眼神里的爱是藏不住的。”时安的话从耳边传来,李言清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肩膀。“到底为什么,还要搞这种相互折磨的戏码。”
“我们当年,不也相爱吗?”李言清悠悠的说道,微风徐徐吹过,柳树低垂,燕子呢喃,仿佛那年初夏就在昨日。
时安顺着话,也回到了当年的记忆里。对啊,她们如此相爱,那个时候不也分开了整整七年吗?时安也不知道刚刚自己为什么问出了那样幼稚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阻碍和问题横亘在两个相爱的人之间了,很多时候不是不爱,而是过不去。
时安仿佛又回想起了那七年里她孤身一人,四处飘荡,孤独而又痛苦的时候,她缓缓转头抱上了李言清,李言清也回拥住了她,她们紧紧的相拥着,时安将脑袋埋进李言清的脖颈处,双手盘上她的腰身,用力的,仿佛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李言清用右手安抚般抚摸着时安的脑袋。
“好啦,都过去了。”
缓缓流转的柔柔华光中,两个胆怯而又无助的女孩曾笨拙且生疏的在或冷风萧索,或莺飞草长的往昔岁月里,坚定又遗憾的错过,然后兜兜转转又回到相爱的原点,带着满身光耀与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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