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案(7/8)

    无怪行人驻足看那二人一马徐徐向前。

    若只做个闲散子弟宅在府邸自然无碍,可谢兰玉是来做事的,不良于行,环境不予人便。

    “多谢。”谢兰玉又被抱上马,萧洵随后飞身上马。谢兰玉对谁都一样,待人温和,进退有度。借着亏欠于他的正当理由,萧洵才向着谢兰玉走近了些。他少年时就对谢兰玉态度有异,只骄傲自矜令他不愿承认。

    经过种种即使明白谢兰玉是真的不把救人遇难这事放在心上。说他不计后果,他又是实在衡量了每个人的价值。正如救他之时,谢兰玉说,任谁也不会见死不救。而谢兰玉被人折断双腿见他赶来时,对着他也说过,万幸。

    萧洵心里矛盾得很,他既希望谢兰玉的双腿能快些好,又不希望它好了。

    走到后程,遇到民众聚街骚乱,谢兰玉被留在马上,远离人群。他遥看萧洵走到民众中间,安抚涣散人心。

    萧洵身披盔甲,掷地有声地公示,“水患乃天灾,朝廷会扶持灾后重建的工作,皇上也谅解大家现下的担忧。大家既为了拓土开荒而来,只需将分内之事做好。其余的请放心交由我们,三日之内,本侯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萧洵对身后的副将下军令。“列一百人小队从屋舍修筑,清点伤患人数,集中医治。其余人待命疏通河道。”令行到,禁必止。为将者,仿佛他天生就带有教人信服的力量。谢兰玉自己也未察觉,他露出了欣羡的神色。

    萧洵一切安排妥当后,回身一看,瞳孔一下子放大,谢兰玉人不见了!踏浪也踪迹全无。

    ……

    朝廷拨银的速度比预想中要快,新提拔的兵部员外郎冀如息前往燕郡勘察监工。

    闻说定北侯与晋安谢家一直在找人,如今一个月已过,告示还贴在城墙上。

    燕郡新迁的百姓不识人,只听最早一批的迁户直言可惜,那位光风霁月的公子怕是遭人毒害了。要不然怎么现在还没下落。

    燕郡府衙。朝廷抽调的兵倾力抢修河道,萧洵只得将自己的北定军精锐从京中调出,谢骁则把消息带给了兄长的好友,宋追星得了消息,动用江湖上势力一同寻人。

    数日搜寻无果,逐步从燕郡周边扩大了范围。自那日谢兰玉不见起,燕郡加强了城防,宽进严出。可两方调度搜查,仍不见踪迹。

    一个大活人怎会生生如消失了一般?

    “城中就这么大,当日既然未放可疑之人出城,怎还会找不到人?不是你治下有失?”谢骁将怒气撒出,若不是萧洵没看好人,也不至于如今境地。

    萧洵原担心谢兰玉是因他所虏,可若冲他而来自不会毫无动静。拿着人来要挟他,不是更好与他谈条件。

    “会不会是人还在城中,只是你们还未搜寻到?燕郡地界也不小,你们仔细想想还有哪处未曾去过。”

    “灵玉观。”

    萧洵与谢骁异口同声道。

    道教是本土宗教,灵玉观乃前朝遗观。

    大陈建朝后,因吸取历代教训,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头百姓禁修道炼丹。

    只是没了道教成仙的痴梦,还有登临仙岛求佛长生。可见历史就是更替轮回。

    百年来灵玉观早作了废观,那一块地也成了乱葬岗。

    哀鸿声声,白骨森然,杂草盖过了一膝之高。

    常言道宁睡孤坟,不过寺庙。这观内短期内似有人来过,地上有些新痕。另有火折子燃灭的草灰。

    转了一圈,里头只躺有一具横尸,看样子是中毒身亡。衣着布料打眼,还是个富贵人家。

    整队离去之时,那兵头望着几里外的升起炊烟的草庐,奇怪地看了眼,喃喃说了句,“这附近居然还住着人。”

    一旁闻言的谢骁忧心与恼火焦灼着一颗心,见了谁都极为不爽。听他说这么一句,脸色阴沉。在这荒野住人确实反常。

    警觉驱使之下,他带了两人去了那草庐附近。

    一身着粗布衣的女子,正在草庐外的麻布绳子上晒衣服。

    “请问—”

    乍然听到一句人声,那女子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努着清澈的大眼,害怕地缩起脖子,两根食指无处安放,绕指节直转。

    “姑娘不必害怕,我们是朝廷命官,特来此地寻人的。请问你是否见过一身着白衣的公子?”

    那女子自下而上又往下打量谢骁,直摇头。

    “将军,这女子好像是个傻子。”手下遮掌低语。

    女子听了个傻子反应激烈,拿起洗衣服的棒槌赶人,“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谢骁眉头紧皱,这一趟又是无果。兄长到底在哪?

    “汪汪—”听得主人尖叫,从不远处的草堆里出来一条小白狗。冲着这几个大男人狂沸。

    谢骁满腹糟心事,不想在此处耽搁下去,转身欲走。竟被那护主的狗崽衔着靴。

    他低头一瞧,那白狗的脖子上系的不是他给踏浪挂的宫铃?

    谢骁忙将狗捉起,问那傻女人,“这串宫铃哪来的?”

    女子被他冷冽的气势震慑住才不再吵闹,怯怯地将人带到了一座孤坟旁。白马在旁边吃草,马身早不见了本来的颜色,再往一旁走,横着一驾破烂的板车。

    板车上躺着人。

    白衣泥血遍布,衣服与人凌乱不堪。唯腕骨上两点红痣在阳光下亮得逼人,艳色欲滴。

    手上紧攥着一串红绳,好像是断了,那玉也碎了一角。

    乍然见到此景,谢骁不敢上前确认。看到那人胸膛短促地起伏了,失神的谢骁箭步上前将人抱起。“找人找人!大夫,找大夫!”

    院里的丁香花落尽,日子也是数着那花的花期过完的。

    花开时的盛景仿若昨日,丁宁在小院外用着竹编筐晒花。花恰好是在公子失踪前摘下的,早晒得脱了水,干花碾粉的活拖到了现在。

    她原是想攒着和公子一起消磨时间的。她太好动了,也就做这种事的时候能消停片刻。

    丁宁手握棒槌抱着瓷瓶,本该高高兴兴碾花粉的。小姑娘愁眉苦脸蹲在角落无心做事,呆望着医师的药碾子,看人捣药。

    旁边陪她一起呆看的,还有个长得水灵的傻女人。跟着二公子一道回来的。

    “我问你啊,到底是什么人要害公子啊?”丁宁拉着那女子,杏眼微怒。

    谢兰玉被谢骁从灵玉观带回来,闭口不谈这一个多月内发生了何事。丁宁躲窗子边偷听才知公子的腿约是废了。被人下了毒,髌骨也受了很重的外力撞击,以后是无法行走了。医师不露口风,二公子不许对外说。

    唯一的线索就落在了这女人身上。傻女人颈上挂有一块写着岚字的金锁,大家就都叫她小岚儿。

    撬开一个傻子的嘴倒是不难,难的是她不通人事,说的话不能作真。

    “我杀了人。”小岚儿说这话时面无惧色,眼里尽是快意。

    “不对,是有人要害公子,你救了公子,杀了坏人。”丁宁很确定地扳正她的脸对她说,也不管她能不能懂。

    小岚儿于是也笃定地跟着点头。

    “那人是谁?”

    “姓颜,他说的,姓颜。”这句倒是对上了。

    丁宁决定对每个姓颜的有仇报仇,迁怒全天下姓颜的都不是好东西。

    “伤药也治不好公子的腿了么?”丁宁低垂下眼角,感觉要哭了,问苏医师—神医谷的弟子,镜方亲传的医术,连他也无计可施。

    丁宁十岁时被养父卖掉,遇谢兰玉才有了安生日子。她没去过太多地方,都是听公子说、看公子作的画。说起江南风光、畅谈塞北人情时是多么地潇洒自在,她自然是想公子能摆脱那沉重的玩意,想去哪便去哪。

    “你们公子都不在意,你个丫头为何如此介怀?”苏羡青实在忍不得这小姑娘的碎嘴。

    也就是谢二怕她吵到谢兰玉休息,才将她打发过来扰他的吧。长得倒是聪明毓秀。这一点上苏羡青决定不与她计较。

    “事已至此了,公子除了说不在意,好叫我们放心,还能如何?”小丫头红着眼眶,眼泪汪汪。

    “你这倔丫头,怎么不信你们家公子是真的胸襟开阔呢。”

    “那是你没看到过公子练习走路的样子。”丁宁觉得这苏神医真是轴,难说通。将注意转移至她的香囊上,她要做好看些,多放点香料。

    屋内。

    已回来半月余,谢兰玉仍是夜夜睡不好觉。因膝盖实在疼得厉害,碰不得,也无法消解疼痛。麻醉药用多了上瘾,且影响神智,他不能依靠药物缓解病痛。

    谢兰玉心如死灰躺床上,这下真成残废了。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当初卷进萧洵与颜党的交锋,他自知后患无穷。萧洵是国之栋梁,他若死,对朝廷损失惨重。权其轻重,这也是万不得已…

    这次遇俘,也是因颜党的残部认出了他。心气不顺拿他开刀,幸得了那姑娘出手,不然他这条小命难保。

    谢兰玉疼得要命,实在睡不下,准备拿本书来解闷。虽说这人遇难时真的只想死了好,可死不了就要熬。他也免不得发起牢骚,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年,他就得魂归故里了。

    谢兰玉费力挪动着撑坐床头。谢药罐子尚且病重。他那纤细的胳膊也使不出多大力气,仅是点个灯的动作,已大喘着气力竭。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上一页

  • 返回目录

  • 加入书签

  •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