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蓝闪蝴蝶(2/3)
苏清燕呜咽起来，埋头在掌间，淌下的泪瞬间冲开了她沾了满手的血。半辈子何其漫长，长到苏淼也记不清她的母亲跟过多少个男人，改嫁过多少次。
就算是为了我呢？
铁管震颤的比以往更要剧烈。
而家这个字就像倒映在绿沉沉的池子里孤洁的月，太过虚无缥缈，一捧就散了。她从在苏清燕肚子里时，就已经没有家了。
这话问出来时，苏淼觉得自己太蠢了。她的母亲从来不肯把一丁点的爱分给她，却全数用在了她奔赴的所谓的爱情上。太可笑了不是吗？
苏淼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整个被砸的一阵晕眩。苏淼她一手抓着凳子脚，一手用着平生最大的力气，向挥去手中的铁管。
苏淼我操你妈！操你妈的！他气急败坏地抓起地上的酒瓶向苏淼砸过来。苏淼眼疾手快地一挥，铁管将酒瓶击碎。玻璃四散，破裂的碎片在苏淼偏头时，划过额角，瞬而留下一条殷红的口子。
苏清燕，你不去你想去哪？
只手在兜里摸索一番后蓦然停下了。她突然觉得就算是尼古丁，也不能让她逃脱这极度压抑又暗沉的日子。那种刺激五感的兴奋反而会让人更加清醒。
苏淼轻轻地叹了声气，她一无所有，这个女人已经是她生命的全部了。
楼梯下女人依旧蜷着身子安静地躺在冰冷又湿硬的地上。
苏淼平静地看着脚边的女人，有些失力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手掌下攥着的是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胳膊。
当清水漫过桶沿渗进她帆布鞋上时，她才被一阵有些刺人的凉意激醒。
废话。忽然觉得找到了些乐子，没有那么无趣了。苏淼指尖夹着烟，把玩着打火机，机芯的火焰在一开一合中忽明忽灭。
因为岁月从不败美人。
牵着她的母亲笑靥如花，将她拽进门内，对着里面的男人，用着讨好又妩媚的声音说：淼淼，叫叔叔。
不，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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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碰她，狗东西！你要想死，我立马送你去。
苏淼指尖抹下额角淌出的血。间隙，男人挣扎着爬起身，拽过苏淼的衣领，反手甩出耳光，另一种拿起椅子向她挥来。
女人十分清瘦，似乎是长期精神紧张加之营养不良，面色苍白，但就算是瘦的走了些形，那一眼也能看得出这个女人刻进骨子里的风韵。
她甚至有些怀疑，她无边又阴暗的日子，是一个个轮回。她总是记得母亲牵着她的手，停在一扇木门前，木门生涩地打开，昏黄又使人发晕的灯光投在地上将她的影子，拉长拉长无尽地拉长
苏淼转身摔上大红门，顺手将水管插在外面的把手上，扬长而去。那男人打不开门，最好让他死在里面，她这么恶毒地想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汽笛声从路边呼啸而过，随后传来声叹气，少抽点烟。
门内一个个男人的身影重叠，苏淼早已数不清。女孩的心也在无数次的离散中，硬的如石头。
管你屁事。
慵懒的声线，伴着夜场鼓点分明的音乐传来。
对了，过两天有活，你要来吗？
苏淼沉默着，她甚至在心里冷笑，多么荒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有些烦躁地想抽一根烟，一
妈。我带你回医院。
你可不是操我妈吗？
这五个字，用掉了苏淼认知里近乎所有的温柔。她的七情六欲就像是一片沙漠，干枯又苍凉，而她所能为顾清燕做的就是摘下沙漠里唯一的一朵红花。
说是家，其实只是苏淼租的最廉价的地下室，城市繁华里最阴暗的地方。屋内发霉的腐臭味卷着排气扇的风，像热浪般一浪浪扑在脸上。
回去让那狗东西把你打的半死？或者你就想死在里面？
就让我死了吧我已经折腾了半辈子了，我真的没有力气再折腾下去了。
女人太轻了，苏淼轻而易举的就把她拽了起来，她毫无生气的靠在苏淼身上。苏淼低头对上那人一双眼睛，深陷的眼窝中嵌着与她神似的余韵，但却麻木又空洞。
我就要在这，这是我的家。我还爱他，我能去哪？
我带你回家。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随之狂躁的响起。苏淼想了想，在犹豫接与不接中，还是掏出了手机，接起电话，声音极其不悦，烦躁地催促道：有事说事。
苏淼在半是无奈，半是嘲讽的语气中带了微微的恨意。
男人被砸地站不稳地趔趄着。紧接着苏淼朝男人的下体狠狠踹了一脚。男人这才扔下凳子，疼的没有还手的力气，只得挣扎着骂着。
苏淼提着铁桶，去不远的车库里接着清水。地下车库格外的静，哗哗的水住敲击着桶底，噼啪掷地有声，终于让她在烦躁中冷静了下来，听的她愣了神。
烟雾中的人有一双像沉在湖底烂掉水藻般的眼睛。
苏清燕奔赴了半辈子，未曾得到一刻的幸福。苏淼又何尝不是。可就算如此，苏清燕的哭声，还是让那颗石头裂了缝。因为在苏淼荒芜的日子里，那从苏清燕身上得到的微末的爱与恨，成了她的全世界。
电话那头一声轻笑，随后聒噪的音乐逐渐远去，你他妈逃课都能逃的轰轰烈烈，真牛。逃课干嘛去了？做爱去了？
女人蓦地一惊，无神的眼珠才开始缓而流动出眼波，她抽出苏淼攥着的手，瑟缩着身子边喃边摇头。
苏淼瞟了一眼身后的暗红木门，冷笑了一声。
苏淼蹲下身，抱住苏清燕，少有地收起她一贯的冷漠与戾气，温柔地拍了拍背安抚着。苏淼这才总算像个人一样。
男人晕眩地跌坐在木凳上，不多时额头淌出两行热血。
苏淼耷拢下肩，偏头夹住手机，靠在灰色粗糙的水泥墙上，叼出烟盒里细长的香烟啪地点上，深吸一口后慢慢吐出。
尼古丁缠绕着昏暗的灯光，如藤蔓般扭动着回旋散开，攀上苏淼肩头，将她埋在它生出旖旎的霓虹色光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