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从此王子和公主(1/1)

    两人在朱小芋的休息室包扎伤口,酒器杂质用镊子取出来的时候一汩血就从大鱼际的位置涌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对自己下了这么狠的手。

    秦君谦宛若一只被训练过的大狗,沉默地坐在沙发里,让抬手就抬手,让伸爪就伸爪。

    大熊看了看秦君谦低垂的头顶,迟钝地感受到他似乎是有些痛苦的——原因不明。

    这种痛苦像隔着层毛玻璃,他看见了一点轮廓,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他刚才用哄孩子的方式哄了老秦。

    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秦君谦的信息素今天格外地黏人——当然,信息素看不见摸不着,只是被标记过的能感觉得出来。它们像有无数无形的触角,腻腻歪歪小心翼翼地从他的小腿往上,缠绕到腰部,再从背后包围住他,渴望用撒娇来取得关注。偶尔转个身,弯下腰,有个什么肢体动作,它们就消散了一点,不给他任何束缚感,等到他静止不动的时候又缠上来。因为毫无压力,很快就被大熊适应然后忽略了。

    要是放早些年秦君谦的信息素能有这么直白可爱,他可能会幸福得昏古七。

    大熊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摇了摇头。

    “轻点。”秦君谦缩了缩手,看似是在叫疼,其实是不满他的愣神。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了,又恹恹地问,“看到我受伤觉得很可笑吗?”

    那口气和以前生病初愈时爱跟大熊没事找事一模一样,因为非常清楚对方从来不计较这些,好像不无理取闹一下就吃亏了。

    “是很可笑啊,”大熊没好气地抬了抬眼皮,“怎么好端端拿个酒杯都能把自己手弄烂,有这么大力气你不如去参加拔河比赛,手不想要了的话可以捐给没手的人啊,疼”

    秦君谦捏住他的脸颊往上一提,被他一巴掌拍掉,“干嘛啊你,烦不烦。”

    他闻言似乎有些不高兴地收回了手,拇指搓着食指一侧,心里却像开了朵小花,在日光和微风下摇曳,脑袋晃来晃去。

    感觉又一次被治愈了。

    以前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这样渴望曾经亲昵的包容和爱护,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是一对谁也别嫌弃谁的老夫老妻。

    “大熊,干嘛呢,消息也不回我,原来是躲在这儿偷懒呢。”

    本该在准备室等待的婚礼主角突然出现在门口。他一手扯着粉嫩嫩的领结,另一个手肘搭着西服外套,靠在门框上调侃他。

    “你怎么过来了?婚礼马上要开始了吧。”大熊撒开老秦,笑眯眯地走过去,秦君谦在他动身时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想抓住他,最后忍住了。

    “我出来喘口气,这礼服真是热死我了。”

    纠纠从他后面探了个头,“爸爸。”朱小芋用下巴点了点小家伙,“你儿子找你呢,我就顺便带过来了。”

    “诶?你不是去看喷泉了吗?”纠纠扑过来抱住他的腰笑嘻嘻,他摸了摸他的圆脑袋。

    孩子仰头看他,灰扑扑的眼珠子随着生长发育仿佛正在经历变色,眼底映射光点时有种动物幼崽的蓝膜既视感。“喷泉看完啦,纠纠好饿哦”

    秦君谦拿来休息室的戚风蛋糕,哄着纠纠先垫垫肚子。“再忍一忍,婚礼一结束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朱小芋和大熊单独出来站在过道吹海风,问道:“纠纠现在都还没对秦君谦改口,是你的意思吗?”

    熊米摆摆手,“我没管过他,一个称呼而已,他乐意叫啥就叫啥。”

    “心真大啊。”他笑了下,然后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老爹快不行了,医生说要我们做好后事准备。”

    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对死亡这种沉重的话题大熊有点猝不及防。“小芋”

    “没事,不用安慰我了,我想得很开,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海风强劲,朱小芋额前被发胶精心定型过的刘海都吹下来了一小撮,他爬了爬头发。

    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礼堂,但是他一直漫不经心得像一个局外人,也不见丝毫的紧张、激动。

    “所以你和罗塍结婚,主要是为了你老爹?”熊米问道。

    朱小芋没否认,眯着眼看海面上追逐戏闹的海豚,嘴边有了些笑意。“这样大家都满意了,不挺好的吗?”

    看着朱小芋毫无情绪的侧脸,他出神地想,生过孩子之后这家伙的鼻梁上长了些雀斑,看着比以前更孩子气了,一点不像是个已经当爸爸的人。

    “那孩子呢?说起来,到现在你都不肯他起个名字,哪怕是乳名。”

    朱小芋手拍在栏杆上,答非所问的:“孩子很好啊,老爹看到我有伴侣有孩子,家庭美满,走得会安心些。”

    熊米沉默下来。

    他们年少的时候,对爱情都有过极大的热忱,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可到头来什么也没争取到,落得一身疲惫,和心灰意冷。

    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但是对自己以后的人生真的还会抱有期待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海风吹得太久,头脑都有些发懵了,婚礼开始的时候,熊米作为亲友团坐在第一排,坐姿笔直端正,脑子里却空空如也。

    大家都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和赞美,他却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君谦握着他的手把玩,他没有回应,始终无法牵动笑肌。

    万众瞩目的新郎走过红毯,在欢快的婚礼乐曲中被交到了罗塍手里,他们面对彼此宣誓,交换戒指,最后要签婚契的时候,朱小芋握着电子笔不动了,突然发起呆来。

    婚契是军人和非军人伴侣结婚时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经过瞳孔验证加手写签名,一旦签了字对夫妻双方的道德约束会更为严格,不是结婚登记却胜似结婚登记。就算前面的誓言说得再郑重其事,戴上戒指表现得再幸福喜悦,这一刻一旦有了迟疑,对另一方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现场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罗塍的宾客大多来自部队,面对这种情况还是能克制得一声不吭。其他的客人们慢慢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不明白怎么回事。

    熊米在下面低声唤他:“小芋?”

    朱小芋回过头看着熊米,那眼神让人看不懂,只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悔婚了似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张口,罗塍已经一把揽住他的腰让他转回来,然后长臂圈住他,像小时候他教朱小芋练软笔书法那样,行云流水地签下了朱小芋的大名,电子笔啪地一声甩回平板,像是对他们的婚姻一锤定音,不容任何置喙。

    在一旁近距离看完全过程的主婚人擦了擦冷汗,“现在,请新郎”

    他话没说完,罗塍已经低下头。亲吻朱小芋的那一刻,他们又变回了令人羡慕的天作之合,刚才的小插曲仿佛从没发生过一样。

    现场像掩饰什么似的赶紧响起了欢快的音乐,宾客也很给面子地给予了欢呼和掌声。

    这对新人历经几年的拉锯战终于还是以结婚生子收了场。他们会不会像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也只有关起门来的夫夫二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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