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上）(2/2)
年轻的妈妈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又开始打字：【可以交朋友，但是不可以一起睡】
小云罗半张小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憋了很久，才有点委屈地说：“为什么不能呢，我下午也和晏程哥哥一起睡了啊。”
这晚的夜是良夜，房子里的人都美梦香甜。
“妈妈在外面等你呢。小锦！”叶宛朝门外叫了一声，又回过头来道歉，“对不起呀，阿姨把你吵醒了，要不今天吃了饭你和妈妈都留下来，晚上就直接在这里睡好不好？”
就像往日无数次地，他只是随口一说，却一时没听见外面有熟悉的按键的动静。
她开不了口，可是云罗很轻易就懂了她的意思——哥哥不理你，那妈妈给你晚安吻好不好？
一大一小静静躺在床上，一个不敢开口，一个开不了口。
过了一会儿，被子再次被掀开一点，露出一双怯怯的眼：“那，不一起睡，晚安吻可以吗？”
【宝贝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脱衣服】
【忘了妈妈说的话了？】
这天晚上，小云罗和妈妈睡在一个房间里。
她刚按亮手里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字，就又听见小云罗天真的声音：“那我今天能和晏程哥哥一起睡吗？”
季换锦松了一口气，手指在手机按键上飞快按动几下，把手机屏往下递给云罗看。
一集冰封世界放完了，没人操作，电脑读秒结束，开始自动播放下一集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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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眼眶也微红着，“嗯”了一声，又缩到被子里去了。
直到肩膀上多出点温软的重量，宋晏程偏头一看，才发现小云罗睡着了。
季换锦湿润的眼睛弯了弯，露出一点笑意，打字道：【你找哥哥要晚安吻了？】
小云罗疑惑地掀开被子，看见季换锦温润的眸子浸出了点湿意，顿时就被吓住了：“我，我不问了，妈妈你别哭，我，呜，我不问了，妈妈不要哭……”
他说话还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听起来格外奶声奶气：“叶阿姨，我妈妈呢？”
——好呀，妈妈。
宋晏程继续看他的纪录片，闻言没什么反应。
也许是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宋晏程念头刚起，就感觉肩膀上那点猫崽一样的重量消失了。
季换锦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朝屋子里另一个小孩看去。
小云罗嗓音低低地：“唔……可是哥哥都不理我。”
好在宋晏程蹙着眉想了两三秒，最后还是冷淡地说：“不能。”
小云罗又揉了揉眼，也没吱声，耳朵却把叶宛的话一字不漏全听进去了。
叶宛每次都怕小云罗被拒绝多了，直接忍不住哭出来，但小孩儿只是有些恹恹地收回目光，拉着妈妈的手指不说话了。
小孩儿把手机还给妈妈，烦恼地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可是我没有脱衣服呀。妈妈，不脱衣服是不是就可以和晏程哥哥一起睡啦？”
看影片的人只剩下了一个，这片静谧的小小天地里，却仍有两个人绵长的呼吸声。
叶宛难得见他无措的样子，又扑哧一声笑了：“算了，我们阿程这么小，还不懂怎么照顾人。”
虽然平时在宋家借宿他们都是各睡各的，而且叶家别墅也不是没有收拾好的空房间，但季换锦还是坚持今晚云罗要和她一起睡。
但即使什么都不懂，只是看见妈妈眼里有泪，自己也就鼻子一酸想跟着哭。
他年纪还太小了，只知道自己不是女孩子，不能进女卫生间，却不明白自己和别的男孩子也不一样。
他于是调低了笔记本音量，心情复杂地盯着笔记本发了会儿呆，又想起什么似的往后靠了靠，让小孩儿能在自己肩上睡得更舒服一点。
她看了很久，才拿起枕边的手机开始打字，很短一句，打过无数遍的，很快就递给了小云罗。
叶宛自然是无可无不可，但小云罗却有点点紧张和不安。因为他知道，妈妈又要和自己说那件会让她很难过的事。
季换锦忽然掀开了被子将他一把抱住，同时在他额头上印下了一个重重的吻。她身体不太好，很少有这样和小孩儿打闹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吻马上就把云罗逗笑了，忘掉了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难过。
季换锦被叫了进来，他就蹭过去抱住妈妈，难得地对她撒娇：“妈妈，今天可不可以在叶阿姨家睡呀？”
宋晏程看妈妈一眼，又偏头看看小云罗，抿抿唇没有说话。
……之前都是马上拒绝的。
小云罗坐了起来，揉揉眼睛，抬头看见叶宛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半天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季换锦瞥叶宛一眼，对她做个口型——乱说。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自己的妈妈。叶宛取下了围裙，素手洗净，又变回了那个妆容精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叶家小姐。
直到房门再次被人敲响，肩膀上靠着的小脑袋好像动了动，宋晏程下意识看他一眼，嘴里说：“进。”
她显然是习惯了自己儿子不爱开灯的小毛病，径直走向沙发，走近后却看见两个小孩儿挨得前所未有地近，小的那个靠在大的身上睡着了，脸都睡得红扑扑的。
叶宛在旁边插嘴：“对呀，反正陆予和宋律行还有一阵忙的，你们回去了，我和阿程又只有孤零零两个人了。”
月挂树梢，露生秋草。
低头又看见小孩儿满是期待的眼睛，季换锦摸摸他蓬软的发，想着陆予不在，确实也没什么非回家不可的理由，就妥协地点点头。
季换锦仰面看着墙壁上繁复精细的花纹，一圈绕一圈，一环扣一环，连绵反复无穷尽。
叶宛怔了一下，一边为自家小孩愿意接纳别的孩子感到高兴，一边也忍不住压低声音说：“怎么不给弟弟盖张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