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抓周(1/1)

    白芷听了谢琮的话忍不住一呆,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个小师叔啊,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底,你到底有没有跟林道长说过你的心思啊?”

    好么,心里一打鼓,连小师婶都不敢叫了。

    一说起这个,谢琮就忍不住咬牙:“说了,怎么可能没说!”

    “那”你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表白成功啊,不过若说彻底失败,看着最近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模式和彼此互动,又分明比早前不知道亲密了多少,“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谢琮摒着一口气,将手里刚拿起来的密账翻得哗啦哗啦响,沉默了足有十息,突然摔了账本扶额,有些无力地说道:“我说让凝之以后跟了我,当然了表达方式很郑重你领会精神就好,他同意了,但是说到三书六礼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啊?”

    “你说凝之他到底怎么想的?宁可就那么没名没分地跟了我,反而不愿意让我用正君的礼仪把他聘进门?他对我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啊?!”谢琮自然不可能同意林静的想法,他要的是光明正大长长久久,可不是暗通款曲无媒苟合,于是两个人现在居然就半僵在这里了。

    白芷虽说转了年也才满十七,但是这感情上面的事情却显然要比谢琮看得明白的多,稍微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师叔,你有没有想过,林道长可能不是对你有不满,而是有点嗯,自卑?”

    谢琮简直要瞪眼了:“自卑?凝之有哪里需要自卑的?他要是还能自卑,那这世上一半以上的人干脆直接就该抹脖子了!”往大了说,林静用短短两年时间把赤炎宗从三流宗门排名靠后给折腾到了勉强勾住二流宗门的尾巴,着实不容小觑;往小了说,在这么个小镇子上也能生活得左右逢源,与自己更是狼狈为奸坐地分赃,哦不,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如此有大眼光又有小聪明的人,到底有哪里是需要自卑的?!

    “我的小师叔!感情和能力是两回事!”白芷一看就知道谢琮想偏了,恨不得给他们这群平日里自大惯了的乾元好好洗洗脑子,可惜骂人她有不敢,只能压低了嗓子掰开了揉碎了解释道:“林道长是个坤泽,还是个生过孩子的坤泽,而且这个孩子还不是小师叔你的!若真按小师叔你说的,走正君下聘的礼仪流程,必须告知家中父母长辈,就算你不在意,林道长不在意,但是门主和夫人呢?家中长辈就真的不会说嘴?我说句不好听的,小师叔你这算是给别人接了盘,当然了更难听的还有我都说不出口,到时候你的脸面往哪里放?”

    谢琮稍微一愣,原谅他在遇上林静之前那么多年从来没对人心动过,作为一个乾元也从来不需要考虑那些事情,此刻被白芷一语道破,才突然理解到了一点林静思考这事情时候的角度和想法,“也就是说,凝之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想走那些麻烦的礼节,其实是因为对我太过上心?!”

    ?

    白芷:“”这么说也没错,但是我想表达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行了,你也不用再多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谢琮是聪明人,方才欠缺的不过就是那么一个提示,现在眼前迷雾散去,自然立刻明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凝之担心的不就是我家中长辈的态度么,这还有什么不好办的?”

    白芷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有门,赶紧问道:“莫非是门主在信中说了什么?”

    谢琮手指在信封上轻轻抚了抚,说道:“凝之的事情,我自从确定了心意就不曾向母亲隐瞒过,母亲是没有异议的,父亲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反对。至于稍微能在我的婚事上表个态的那几位长老,呵”

    “门中五位长老,两位绝对是站在门主这边的,一位绝对中立从来不在这事情上发表意见,另外两位”白芷默默盘算着,指尖敲了敲脸颊,“三长老暂且不提,至于五长老,我听师傅说,当年似乎是想让侄女和小师叔你结亲来着?”

    谢琮实在是服了白芷的脑子,张罗结亲那可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白芷才多大?打听八卦能一口气回溯到自己七八岁的时候,确实也是人才了。

    “这件事倒是真的需要尽快解决,左右咱们也需要在长老会里面动动手脚,干脆就一起办了干净。”谢琮说道。“原本还想让他们过个好年,不过么既然学不会听话看不清形势,那么何苦霸占着长老的席位,让更有才能的人压在底下上不来呢?”

    白芷沉默了一下,躬身双手接过了谢琮递过来的手令,态度却是要比先前郑重了许多——大概没人清楚她心里的想法,但是从这一刻起,她算是真正被锁在了谢琮的战车上,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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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蕊儿的生日是在正月二十二,除了需要筹备一下抓周用的的各种物品,还要安排一些不能让林静知道的事情,以至于年关之后的半个月里,谢琮居然比年前还要忙碌。林静和谢琮即便没有真正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是依旧对谢琮的奇怪举动有所察觉,只是谢琮既然不提,他也就不多问,一时间反而让谢琮不知是该松了口气还是因为对方不上心而憋了一口气。

    到了正日子这一天,回春堂干脆歇业了一天,从大老板谢琮到跑堂的小伙计,全都带着各种礼物吃食造访了林静租住的小院子。都说官不修衙门客不修店,租客们也少有愿意在租来的房子里大动干戈的,只是林静当时租下的这个院子其实是权衡过各种条件之后的结果,单论居住条件其实很有些简陋,后来手里有了闲钱,自然就多少修整了几番,此刻看上去倒也不显寒酸,很有些温馨的样子了。

    抓周礼一般要赶在中午那顿“长寿面”之前,林静抱起换了一身鲜亮新装的蕊儿放在几条长桌拼成的巨大条案上,来访的客人们都围拢过来开始在蕊儿周围摆放各种东西。林静当先放上儒释道三家的三册典籍,轻风拂开纸页,却见那并非呆板的印刷字体,而是新制成的手抄本,那一笔仿王右军的小楷,平和简静、高怀绝俗,一笔一划力透纸背,谢琮简直能想象到林静是怀着怎样企盼的心情为女儿备下这最真挚的祝愿。

    林静之后放下东西的自然就轮到谢琮,他放下的东西可就有点多了,笔墨纸砚、印章、金裸子,最后还贴着林静的道经放下一本《备急千金要方》和一套金针,所图为何简直昭然若揭。白芷想的更简单一些,像蕊儿这么可爱的孩子以后就应该快快乐乐地生活比什么都强,所以她放下的是一些精巧零碎的小首饰,还有画眉的炭笔、点唇的胭脂;再往后就是回春堂大大小小的伙计们,也都凑趣儿似的摆了一圈的勺子、剪刀、绣线花样等等女孩子抓周礼上常见的小东西。

    蕊儿整日里呆在回春堂和这些伙计们见面,早都混熟了,虽然其实不怎么记得住伙计们的长相,但是只要林静和谢琮都在就不会害怕,小脑袋转来转去看着大人们往自己周围摆东西,还挺兴奋,小手在空中抓来抓去几乎等不及了。

    等到东西都摆好,林静便放开了禁锢蕊儿动作的手,放任小家伙去拿自己喜欢的东西,却见蕊儿获得自由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爬向了前方的几本书册,在那几本看上去都不算薄的书前面犹豫了一下,小鼻子皱了皱,终于一把将那本《备急千金要方》抱在了怀里,眼珠转转又抓起了旁边的道经,眨巴着大眼睛就要向林静献宝。

    林静还未伸手,谢琮就已经先一步乐颠颠地把蕊儿抱在了怀里,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一边亲着蕊儿娇嫩的小脸蛋儿,一边笑道不愧是我闺女。林静闻言,手指攥着衣袖握成了拳头欲言又止,最后到底还是红了耳根撇过头,不去看谢琮的那副傻样子。回春堂如今留下来的活计可以说都是谢琮的班底,对于林静和谢琮的关系不说心知肚明,也早就有所察觉,毕竟谢琮在回春堂里的时候可从来就没有掩饰过,今天看林静这态度算是终于给了个准话儿,白芷立刻牵头笑着拍手调侃起来,后面的伙计也都齐齐跟上,一时间什么“提前祝百年好合”“比翼双飞”之类的祝词全都冒出来了。

    热热闹闹地收拾了桌案,到了午饭的时候又吃了一顿面,伙计们就纷纷告辞离开,小小的院落里只剩下谢琮、林静和乖乖睡着了的蕊儿。方才众人起哄的时候倒是好应付,此刻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谁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当林静终于清了清嗓子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院门口突然传来震天响的拍门声,那架势简直像是要直接把那不算厚实的院门给拍散架了。

    “外面冷,我去看看。”谢琮笑着止住了林静的动作,站起身时却顺便在林静嘴角偷了个香,“一会儿回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好。”林静点头,看着谢琮简单披了一件领口缝了一圈绒毛的大氅去开门,转头又去哄睡得不太安慰的女儿。不过几息的工夫,大概也就刚刚够让谢琮从屋里走到院子里,院门处突然又传来一声木板碎裂的巨响,接着就是谢琮被压抑住的惊叫,林静突然心头狂跳,下意识直接将蕊儿从床上抱起,足尖轻点一个翻身,躲过三枚透过窗户纸射进来的飞镖,瞬间身形腾挪已经到了院子里。

    眼神一扫,林静不由得抱着蕊儿僵在了原地,只见小院正中站着个身高足有九尺、体型却瘦的像麻杆的男人,小半边脸被头发遮挡着,头发下是好大一块烧伤疤痕,缺了一根手指的右手抓着一把窄长的弯刀,而刀刃此刻正紧紧贴在谢琮的脖子上。

    ?

    “林静,林道长,”瘦高的男人抖着肩膀怪笑了两声,开口时声音满是怨毒,“两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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