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3 图腾(1/2)

    02.图腾

    蛛丝原先织成一张天罗地网,网罗四面八方的哨兵前来援助。方才网被暴力地一爪扯破,林岸自然丧失了对“猎物”们的掌控。

    先前被驱使的哨兵们纷纷停下疾驰的脚步,莫名其妙地四顾,心中仍残留着急切和兴奋,偏偏想不起自己本来要做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来不及细察,又被突如其来的极度恐惧填塞心房。

    恐惧属于原始本能,人恐惧蛇、恐惧老虎、恐惧鲨鱼但和对猛兽的恐惧不同,现在击垮他们的是更深远古老的恐惧。

    更像是恐惧自然的暴戾,恐惧神明的无常。

    人在猛兽面前会试图逃跑、呼救和对抗,但在毫无反抗之力时,人只会匍匐和祈求

    这不是恐惧,而是敬畏。

    是他,他回来了。

    他们的首席哨兵。

    眼前的世界依旧光鲜繁荣。晴朗的傍晚,华灯初上,首都中心车水马龙,下班人流熙熙攘攘。

    一切运转如常。

    哨兵们却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冷汗直流,一言不发,唯恐惊动它——

    玻璃钢筋的现代高楼之间,一只庞大的银龙无声息地穿梭,在暮色里宛如异世的梦魇。龙的半边躯体被撕裂和灼烧,皮肉不复,骨翅洁白而锋利,如杀戮的刀锋,反射着如血的夕阳。

    虽然并不符合空气力学,但那只虚幻的残龙依旧在平稳地飞行,仿佛从燃烧时间的尽头翱翔而来。

    即便明知它是人造的战争武器,看到这一幕,也会有种恍惚的错觉。

    那是旧日的神明,是浴血而归的战神。

    紧接着他们听到一声龙啸,天地都为之震动。啸声里饱含着怒火和喜悦,还有对闲杂人等的威慑。

    “是追猎”

    整座城市的哨兵和向导震惊地醒悟,首席哨兵正在进行追猎。,

    当哨兵遇到最契合的向导时,将不顾一切地追捕和掠夺对方,直至结合为止。

    这种脱胎于掠夺婚的结合仪式已不多见。现代社会的哨兵和向导一旦觉醒,就立即由人工智能综合数据进行匹配。差强人意的“包办婚姻”取代了自由恋爱,复古的求爱仪式也渐渐淡出人们视野。

    直到这位因为与所有向导0%契合度而闻名的黑暗哨兵再次出人意料。

    龙正在极快地逼近流民之城,它庞大的身躯拂过飘摇的半截蛛丝,如一首乐符凌乱的狂想曲。

    与之相反,林岸的心跳变得很慢,清晰而响亮,像正在倒计时的表秒,像隆隆锤响的冲锋战鼓。

    从小到大他越是紧张,心脏就跳得越慢,仿佛时间也跟着拉长,供他更周密地思考。就像现在,千百意图在短时间内被整合和推演,无数可能性接踵而至又被一一否决。

    <>

    林岸本来计划召唤以飞禽为精神动物的哨兵前来驮走受困高楼的儿童,但他已被毫不留情地重创,短时间内无力再施展大规模的精神共鸣。

    更何况那声猛龙大吼无疑在警告:敢来这儿的哨兵会立即被处于狂热求偶期的首席当作情敌祭天;其他哨兵们显然也对此深有体会,谁也不肯往刀刃上撞。

    下有火海,上有人命,后无援兵,前头倒是有只火速赶来的龙,并且疑似陷入失智的发情状态。

    林岸由衷地泛起一阵无力。长叹一口气后,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其实相较恐惧和绝望,他更多感到的是一丝兴奋。哪怕时过境迁,危机依旧让他感到兴奋,他喜欢强大的对手,喜欢有挑战性的难题——虽然这道题只有一个弱智解:他得“说服”这只将要结合热的巨龙先帮他救人。

    现在只剩下两个严峻的操作难题。一是黑暗哨兵的精神屏障想当然地难以被轻易突破,所以没法再像方才那样润物细无声地进行精神操纵;二是精神操纵本身讲究顺其自然和推波助澜,当哨兵本身已有了强烈的主观意愿时(交配!立即!我来了!)要再扭曲他的意志(救人要紧!)是极度困难的,尤其当性和冲动是一个固定搭配词组时。

    可是林岸别无他法,只能孤注一掷。

    他吃力抓着窗沿,狼狈爬起身,用手背胡乱擦去嘴角的血迹,依旧驼着背——如果直起身一定会咳个没完的。由于老是生病,他有很多奇怪的生活小窍门。

    他冷冷注视着前方,即便因为高度近视而一片模糊,严正以待的气势还是要有的。深吸一口气,将残余精神力全部集结,虚空中的蛛丝紧接着缠结成一股粗硕的绳索,勇敢地面向兴冲冲杀过来的龙。

    这看起来像是打算用一根牙签线绊倒一头狮子,但林岸仍然摆出了正面硬刚的姿态。

    这种姿态本身就是不同寻常的。

    极少会有向导选择与哨兵发生冲突。众所周知,哨兵是“战士”,向导是“看护者”。在官方辞典里,对于向导的定义是“能够平复哨兵情绪”的人,这无疑昭示着向导依附哨兵而生的存在价值。

    林岸进入塔后每天被不厌其烦地教导该如何运用向导的核心能力——精神共鸣,来感知哨兵的情绪和精神状态,然后加以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安抚。

    “这种能力是完全利他主义和出于服务精神的”,当导师用诚挚的语气加以赞美时,十岁出头的林岸惶惑地想:那我是怎么回事呢?

    相较照顾和安抚,他天生更擅长入侵和掌控。起初只是察言观色,推测旁人心理活动;年纪稍长后开始通过暗示令其他哨兵言听计从,从未失手。,

    多年军旅生涯,他的表面履历是战地军医,其实秘密执行情报探测和刑讯工作,多年后拥有更高权限调阅机密资料,他才对自己的能力隐有猜测:

    在原始时代,每个部族都有自己信奉的守护动物图腾。动物神与部族中最强大的战士共同巡逻和保卫族人;战斗时动物神则“附身”战士,赋予他近似狂暴的伟力。而当哨兵一不小心迷失在动物思维里时,则由身为伴侣的向导负责带领他重新回到人间。

    一些现代文学作品乐此不疲地幻想类似场景:向导通过哀戚的啼哭声唤醒了哨兵的保护欲,哨兵悠悠苏醒,伟大的爱再次创造了奇迹。

    真相其实更像是一场凶残的拉锯战。向导必须有与神明相抗衡的力量,才能战胜对方,获得哨兵精神世界的掌控权——有人将哨兵与向导的关系比喻为刀和鞘、枪和扳机,但更准确的描述其实是兽与人性的缰绳。

    可惜现代哨兵只是强化感官体能的凡人,而向导也遗失了驯服神明的酷烈技巧,转而退化成温柔的刀鞘,而林岸似乎仍保留着“原始”向导的控制天赋,这使得他与温驯无害的现代向导大相径庭。

    虽然多年来无往不利,但他心中总有隐约的遗憾:身怀屠龙之术而无以用其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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