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3/5)

    “听说是新平王,昨晚上是送别宴,今天一早又送出了京,回来倒头就睡了。听他们跟着去的说,昨殿下下帖子请了清平坊两个头牌去侍宴,好不风光!”

    “也是咱们殿下太风流,清平坊间几家的头牌都与殿下交好。”

    “就是啊,倒让那宴上的人,都跟着沾光享福了。”

    “他们倒是沾了光了,倒霉的还不是咱们这些为奴的。前些天跟殿下出去几次的那两个,当时虽然得了赏,昨天就给支去后院干粗活了。”

    “又是赵总管吩咐的?”

    “八九不离十吧,是后院的吴管事直接来带的人,那两个人本来也不是贴身伺候殿下的,自然带了就带了。”

    那小仆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道:“那连管事也没说话?”

    “连管事毕竟年纪还太轻,就算是殿下偏爱也无用。那赵总管是什么人?当年打天下时也有一号的人物,年年穿红袍入朝会的!大王常驻北疆少回来,王妃又在外修行,府里还不都是赵总管说了算。至于咱们魏王殿下么这里毕竟还是郑王府不是”

    “咳咳!”

    这一声咳嗽,二人都是吓得一激灵,齐齐回头看。原不过是院子里掀门帘的一个小仆,并非管事,不由怪道:“吓死人了!”

    “你们俩还知道吓人。”那掀帘子的小仆笑了,道,“幸好是我!你们什么时候有九条命,敢这么说话了?殿下现在是没成亲,要不早就立府了,看不扒了你们的皮。”

    “说来也怪,按殿下的年纪,早该定下婚事了,如今延寿院那位都定下了”

    “你们在外面伺候的知道什么,殿下在宫里那么多年,圣上、太后娘娘都是亲眼看着长大的,怎能不偏疼?咱们殿下也是争气的,前两年北疆一站成名,这份功劳,别说京中,就是整个大周哪位郎君堪比?前一阵子本来想把平阳公的幺女许给殿下的,可那平阳公盯着太子妃的位子,事就没成也怪殿下,总是太风流了些哎呀,我不跟你们说了,殿下吩咐去请赵总管呢!”

    “这可奇了,只有赵总管找咱们殿下的,殿下怎么想起找他来了?”

    “我哪里知道,你想知道怎么不去问殿下?”

    “你这不是玩笑吗,我们俩连厅里的洒扫都没份呢,你挨着门的,就不能听见些什么?”

    “我不知道,突然就吩咐去请总管,殿下本来就是听风就是雨的,昨天上午突然跟总管去报恩寺送供奉不也没提前知会。估摸着,殿下看见那新换来的两个脸生的,要问问吧。”

    “你少来唬我们,这些小事,又不是头一回,殿下从来没问过。”

    “傻啊,就因为不是头一回了才问,昨天看见那两个脸生的,殿下还说了句:‘这帮人做事越发勤紧了。’估计是心里也不快了。算了,你们俩个不懂,说了也没用,白耽误我功夫。”说罢,一甩手走了。

    看他走远了,这门边的一个小仆切了一声,道:“不就是个掀门帘的,狂什么,从殿下三岁进宫开始说,跟咱们不知道似的。”

    “少理他那轻狂样子!”另个顿了顿,转而道,“倒是殿下要真能问问这些琐碎事倒好了,别处的管事知道我们这里的主子好说话,又常有赏,眼珠子都红透了,巴不得抓住我们些错处好伸手进来。殿下就算好脾气,也是和大王一般的亲王,那边延寿院的还是个郡王;要说有战功的,难道这府里凭他一个赵总管有,咱们殿下就没有么?延康院怎么能由得他赵总管捏圆捏扁,老和我们这些为奴的过不去有意思么”

    “嘘!你少说两句吧,待会赵总管来了咱们都活不成了!”

    “他是总管,何必来走这角门。”

    “又说胡话,你第一天进府么?赵总管从来严谨,哪里走过正门。”

    那小仆听过,撇了撇嘴,二人各自不言了。

    果不然,约莫一刻功夫,一个头戴黑色襆头,身着褐色圆领绸袍,颔下无须的清癯老者,由一个小仆引着,到了延康院的角门,他刚到门下便停住了,吩咐道:“先去通报殿下,我再进去。”

    那引他来的小仆陪笑道:“总管不必多礼,既是殿下请您来的,您到门廊上再通报吧”

    这老者冷眼打量他,面目上并看不出什么神情。

    那小仆被这眼光一扫,吓得一个寒战,忙拱手作揖道:“小的明白了,这就去通报,还请总管在此稍候。”

    说罢,疾步进院子去了。

    门边那两个看门的小仆,也是大气都不敢喘,垂首低头,瑟缩在一旁。

    不久,一个穿着蓝色绸衫的小仆,正是小连,从院子里躬着身碎步迎出来,因为是宦者的关系,他比旁人更显得年幼些。到赵总管面前,也不敢抬头,只是施礼道:“殿下刚用过午膳,正在等您,您随我来吧。”

    到了书房前,小连道:“您请稍候。”

    赵总管点点头,只听屋子里说道:“郎君,赵总管到了。”

    “请进来吧。”是南宫戍。

    小连复又出门,抬门帘引赵总管入到房中。

    房中坐榻上,南宫戍斜披着一件对鱼锦圆领襕衫,靠在凭几之上。那衣衫所用的锦缎由宝蓝的、艳红的、素白的丝线织就,其中又有金丝银线穿插其间,春天和煦的日光透过窗棂落在上头,映得一室光影斑斓。

    赵总管进门跨一步便在门边停了,垂首拜道:“殿下。”一礼到底,纹丝不动等着。

    南宫戍卷起桌上书卷,肃然道:“嗯,赵总管,免礼吧,近前来说话。”

    赵总管又躬身顿了顿,走上前来,低头站在下首了。

    南宫戍又吩咐道:“小连,你出去吧,叫门口的几个也走远些,我与赵总管有话要说。”

    小连答了声:“是,殿下。”而后便出去了,连着门外几人一齐悉悉索索走开了。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南宫戍指着下首坐席道:“请坐吧。”

    “老奴不敢。”赵总管推辞道。

    南宫戍笑道:“我也是难指使赵襄赵总管了”

    “魏王殿下何来此言,老奴这便坐下。”说罢端坐在席上了。

    “赵总管,我从回府以来,一向尊您追随郑王多年,这府中的事,您过问的,我从不过问。只是,这两月,我这院子里的人,是不是换得太勤了些?”

    “老奴不明白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吩咐。”

    南宫戍微笑说道:“既然总管让我吩咐,我就直言了,上月初三、初五、十五、二十三、再加上昨天,我这院子里共换了九个奴仆,我的意思,他们并无过错,我也用惯了,请赵总管把他们换回来。”

    “殿下殿下既然直言了,老奴也不再避讳。若殿下好曲乐歌舞,府中亦备有歌舞伎和乐工,至于许多寻常应酬,殿下是否有必要去古语有云:木秀于林,堆出于岸,行高于人若殿下是为忠孝之事,倒也蹈之弗悔,可是若为享乐,何必为此招致非议?这些小仆轻狂,入延康院更变本加厉,以为有所倚仗,非但不劝谏拦阻,反而”

    “反而助纣为虐”南宫戍打断赵襄接道。

    “殿下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赵襄连忙拜倒解释,“殿下,老奴是个宦者,又有什么私心可图,做这些事,只能是为了大王,为了殿下”

    “赵总管,快起来吧,我是玩笑惯了的,倒把您吓到了。”说着便起身来扶。

    赵襄忙道:“不敢劳动殿下。”向后一退,方才起身。

    南宫戍无奈作罢,垂腿在榻边坐了,叉着手道:“总管,你的意思我明白,若似今日这般,有话你来对我说,我自然会处置他们的不是之处。”

    “殿下,这些微末事,您亲自处置,岂不是自失身份”

    “那交给小连处置也好。”

    赵襄沉默半晌,复又拜下去,道:“老奴今日不是第一次劝谏殿下,可毕竟老奴人微言轻,所言之事,不足以取信殿下,是老奴无能。但是如今,大王不在京中,王妃十余年不理府中之事,您和衡山王的日常起居,以及这府中诸事,大王皆交托给老奴一人,其中信任重托,老奴岂敢辜负?连管事跟您年久,我企望他经历练、知轻重,可其中不周之处,老奴怎敢不顾及?但求亡羊补牢而已。而所行之事,只求能在大王回京之时,有所交代罢了。其中若有不当之处,任凭殿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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