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还(4/5)

    “送我去去你们新修的院子吧我的事你自行去旧院子看了就知道”顾宛之勉强说了许多话,脸色又难看许多,语声更加虚弱沙哑。

    赵襄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怕引他说话再耗神。

    着人回府备了车,拣选两个无牵无挂的奴婢,接了顾宛之,亲自驾着车朝城西而去。

    为防颠簸,车驶得并不快,约莫走了半天功夫,晌午时分,才停驻在报恩寺后山山坳里一处庄院前,所处位置倒较之前更为隐秘。

    挑开帘子,赵襄对顾宛之道:“郎君,到了。”

    他看见车里有些血渍,顾宛之发觉了,想遮掩却已晚了,只得匆忙起身探出车蓬,未料一时晕眩,站立不稳,竟朝地下倒去。

    赵襄急忙扶住他,心中一时痛惜非常,又惴惴难安,作势要抱起顾宛之进院,却被顾宛之推开了,便只好搀着顾宛之检视院落。

    从院外看,这庄院简陋异常,也没一块匾额,至整个前院、正堂,甚至不及一些富裕之家;绕过前院,只见其后丈许高墙,铁桶般围住了偌大个内院,墙下不过一处窄门可过,过了窄门,仍未进内院,乃是一条高墙夹的窄巷,与刚刚的窄门错开的,还有一处精致些的窄门。再进这窄门,才豁然开朗。

    内院之中,虽有几处尚空着还未完工,但山石花草,亭台流水,回廊彩绘,处处奢丽华美。绿琉璃瓦剪边的正房门上,金漆牌匾上三个大字苍劲有力。顾宛之皱皱眉,念道:“未央居”

    “这是大王亲笔书写,与您的字相映,取‘长乐未央’之意”赵襄此时说这话来,显然不合时宜,忙收口不言了。

    “这意头,未免太好了”顾宛之调侃道。

    赵襄不知如何接话,只是扶着顾宛之穿廊入室,房门即开,华美装饰便映入眼底:青石花砖铺底,波斯地毯垫地,彩漆的坐床凭几,鎏金的灯具陈设,丝绡的幔帐,绸缎的被褥

    顾宛之蹙着眉,看了一眼赵襄。

    赵襄低声道:“大王还是看重郎君的”

    顾宛之也不答话,径自挪到床边,看了看床上鲜亮的绸褥锦被,直倒在床上,那奢华的床铺,便沾染了血渍。

    赵襄反复叮嘱了带来的两个奴婢,踟蹰半晌,仍匆匆出门了——他还要去旧院子看看。

    傍晚,赵襄回来时,顾宛之正躺在床上休息。

    赵襄满眼血丝,面无人色,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蹭带爬,直到床前,叩首道:“郎君,老奴老奴死不足惜”再抬头时,额上已肿起。

    顾宛之虽比早上多些气力,但嗓音仍哑,吃力道:“早上,你问我如何至此我难以启齿你看了那旧宅,大概明白了吧。”

    “老奴”说罢,赵襄左右开弓,给了自己几个耳光,直打得面目红肿,嘴角渗出血来。

    “赵襄!你听我说”顾宛之伸手去阻拦他,反被他的胳膊撞开。

    赵襄一愣,焦急道:“郎君,老奴有罪!”

    顾宛之气力不足,只能轻声道来:“赵襄,大王如今在京中可信的人虽有几个,但堪用的,只你一人,你不须忧虑,别说你的亲族必不会受累,就是你自身性命也可保全至于其中可推脱的细节,你只管含糊带过,往我身上推过来便了”

    听到此处,赵襄心中更加愧悔,顾宛之遭如此横祸,多半是他用人不察之过,可他此时还能替自己着想。

    “郎君老奴实在老而昏聩,万死难抵此罪”

    “赵襄,只是你看这次的事,能瞒大王多少?”

    赵襄一愣,避开顾宛之的眼神,俯身道:“这这只怕,只怕”

    “只瞒不住,是吧”

    “您知道,大王多看重您此番、此番只需稍加查探”

    顾宛之长叹一声,不再言语了。

    半晌,赵襄又开口了,小心翼翼问道:“只是,还有两句话需得求问郎君。”

    “问吧。”

    “昨夜郎君是如何进的城?又是、又是在哪家医馆送您去客栈那少年又是又是”

    “你、你大概知道那异香我昨夜神智全失,后来又失血过多,晕厥过去,醒来已是你在客栈中叩门的时候了”顾宛之打断他答道。

    “这”赵襄半信半疑,却也一时不好追问,只能再次叩首道,“郎君好好休养身子吧”说罢,一步一拜,朝门口退过去。

    “赵襄,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今,又你问是谁来救我,我也想那救我的人,为什么不放我一马,让我死了”

    顾宛之这冷不丁的一句哀叹,在赵襄听来,有如晴天霹雳,他腿一软,复趴跪在地上,咚咚叩头,语无伦次求道:“大王他万分看重您,定不会答允您可万万不能做此念啊!来日方长,您还有求您怜悯府中诸人您万万不能啊”

    顾宛之凄然一笑,道:“你放心,这么多年,要死,我早就死了。”

    听他此言,赵襄僵在地中间,喉头语塞,只道:“郎君,苦了您了”

    “你也有为难我只求你,别再问我这事了我、我实在不想再提”顾宛之说完便靠着床里,不再看他了。

    赵襄看着这样的顾宛之,只觉得喉头发苦,点了点头,道:“老奴老奴实在是,实在是该死”

    说罢再次以首叩地,长拜良久

    每隔半年,若边关无事,郑王便得回府休整一旬半月的。

    早些年边关战乱频仍,郑王少能回京,直到两年前的一场大战,突勒元气大损,这才换得安宁。

    圣上几次提出,调郑王回京,免在边关受风沙苦寒,可他都推辞了。

    这一年,郑王回来过的年,原定的六七月回来,可才四月初,请求回京休整的上书,已经八百里加急送上京城——郑王驻守边关这六年来,只此一次。

    圣上自然体恤重臣,更何况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大笔一挥就批了。

    得了郑王回京的信儿,赵襄去未央居见顾宛之。

    顾宛之在新院子住了将近一月,很多生活用度尚未置办得十分讲究,郑王要回来,赵襄得再安排安排。

    东西抬进未央居的外院,赵襄就让人撤出去,由内院的两个奴婢,一趟一趟收拾进内院,他自己也着手跟着干活。

    顾宛之看着他们辛辛苦苦地折腾完,对着满头是汗的赵襄说道:“坐下歇歇吧,其实何必呢,你知道我不讲究这些的。”

    “过些日子大王安排的人进京了,就都方便了。”赵襄擦擦头上的汗水,却不曾坐下。

    顾宛之眉头一蹙,问道:“安排的人?那这现在这两个伺候我的小姑娘呢?”

    赵襄沉吟半晌,答道:“郎君就不要多问了”

    顾宛之霍地起身,盯着赵襄说道:“不要多问,好一个不要多问这种事我见得还少吗?这样阴狠的法子我也没有资格说你”说着泄了气,须臾又道,“我最是明白,这法子不是长久之计,以前你不听我劝,外院的人两三年便唉结果怎样焉知我此番遭遇不是报应!”

    赵襄忙跪下了,叩首道:“郎君,都是赵襄无能。”

    “就不能跟大王说说,把她俩留下?不出去便了。”顾宛之试着道。

    赵襄不敢起身,无奈道:“郎君,这话,您叫我怎么张嘴?”

    顾宛之叹了一声,幽然自语:“我也是糊涂了,出了这样的大事,你怎么跟他张口,还是我来吧。”

    赵襄仍然叩在地上,小心道:“郎君,只怕您还没张口,她们就留不下了”

    “你!”顾宛之说了这一个字,却也再无话可接,只能长叹一声,道:“若有报应,都遭在我身上,也不算什么,若是府里唉”只连连叹气。

    “老奴有罪”赵襄伏在地上告着罪。

    “你这样有什么用,起来吧。”顾宛之起身去翻看衣箱里新添的衣裳,看那绫罗衣绸缎衫,眉头更紧,问道,“现在府里也这么奢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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