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3/5)
南宫戍正说得眉飞色舞,顾宛之手里的灯笼忽然掉了,一时烧着起来,一旁侍奉的少年赶紧打了水来浇灭了。
查看着顾宛之身上有无伤处,南宫戍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不能让你拿灯笼了。”
顾宛之笑了笑,说道:“是我一时大意了。”又道,“进屋吧,你衣衫上都沾上水了。”
进了房间,南宫戍又是一串咳嗽。
顾宛之挂上二人的披风,问道:“这咳嗽还没好透啊。”
南宫戍答:“这两天天阴冷,不易好也在情理中的,待过了年开了春,自然好了。”
“你这算什么办法,若这一冬不去根,恐怕往后年年冬天都要病走熟路。”说着,在书桌上拿起一张纸笺,递在南宫戍手里,解释道,“我拟了个方子,你看着成不成?”
南宫戍坐在榻上低头看这张方子,顾宛之掀了帘子吩咐外面的少年把他准备的东西端进来。
南宫戍看那药方,觉着有些不对,有几味药,不像是内服的,不由问道:“小宛,你学过医术吗?这药”
顾宛之道:“这是贴灸贴的方子,你看不懂吗?”
南宫戍闹了个没趣,直道:“你怎不早说,肯定是故意害我丢人现眼了的!”
顾宛之笑道:“你呀,还计较这些!我一时没说清楚罢了。还怪我不成?”
“我哪敢怪你,你快说说这方子的奥妙。”
顾宛之接过方子,一一解释给他听了。
听着解释,南宫戍才发觉这方子精到,看着方子直点头,赞道:“小宛你真是高手!那些之前的那些大夫,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差点说出“太医”二字。
二人正说着,门外有人敲门框了,顾宛之吩咐一声:“拿进来吧。”
两个少年便将食盒提进了房间。
南宫戍喜道:“你还记得上次的承诺?”
“怎敢忘?我还欠你一顿饭嘛!”顾宛之道。
入了席,南宫戍看着顾宛之精细的将一道道菜品上桌。娓娓吟唱来:“十冬腊月春未萌,金炉瑞炭暖寒衣。晚菘细切肥牛肚,新笋初尝嫩马蹄菘菜下气治嗽,我特意做的。怎样,还满意吗?”
南宫戍忙尝上几口,故作不满,叹气道:“小宛,你这是要我饿死啊!”
“怎么这样说?”
“离了你这里,别家的饭菜我怎么下咽?”
顾宛之在他头上一拍,道:“给你吃就不错了,还不谢恩!”
“谢顾郎君赐饭”南宫戍笑得一头磕在桌子上,后脑勺却挨了顾宛之一记。
“行了,老实吃吧,不然我叫人撤了。”
南宫戍道:“小宛,这餐难得你备得用心,每一样都恰到好处。”
这些吃食里的用心是显而易见的,他来的晚,每样菜品量都不大,恰好是夜宵的分量。可是顾宛之怎知道他何时会来,这定是日日都备好了的
“只是,我多盼着你这样的用心,不要杂着那许多试探才好”
南宫戍这话递出来,顾宛之却没有接,他转身道:“你既然看了方子,我就遣人去拿药来了。”
看他不接这话,南宫戍回了一声“好”,便继续用餐了。
不一会,仆从带着制好的灸帖进了屋子,南宫戍也吃得差不多了,撂了筷子,走过去瞧。
顾宛之递给他道:“我虽然拟了方子,却是他们配药制作的,你看看行不行?”
南宫戍拿着那灸帖看了又看,问道:“这玩意怎么贴才好?我实在不懂。”
“按着方子,贴在前胸后背几个穴位,我盘算着,帖过三日一换,到九日总能见效了,若十五日上再不除根,你再酌情略修改药量,总之在开春前一定得除了它。”顾宛之解释道。
“可我看着你准备的,好像只是第一帖而已。”南宫戍问道,“之后的怎么办呢?”
“你还缺这点药吗?”顾宛之反问道。
南宫戍心里明白,顾宛之所以强调药不是自己的配的,而是那三个少年所制,也不过是让他安心用药;也许是不愿惹这个嫌疑,也许真的不方便在这里配药,他只做了这第一帖。
他心里既然明白,自然不再要求了,只是玩笑道:“这方子里又没什么名贵药材,小宛你真抠门。”转而又道,“我自己够不着,你帮我贴吧。”说着,已经开始解衣裳扣子了。
顾宛之犹豫了一下。
南宫戍知道他心有顾虑,笑道:“你尽管帖,我不至于那么急色。”
由他这一解释,顾宛之倒不好推辞了,只好取过灯火,烤了烤灸帖道:“你只需解开领口就罢了。”
顺着顾宛之的意思,南宫戍只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顾宛之轻轻拿了拿穴位,便顺势将温着的灸帖依照顺序帖了上去,却都巧妙地避过了触及南宫戍的肌肤。
南宫戍心中无奈,顾宛之如此小心,他心知肚明。
有时候他想:若两个人明明彼此相知,却还要这般辛辛苦苦相互试探又是何必?
人世间能遇到知音何其不易,却不得不掩藏自身。
这种辛苦,南宫戍懂。
所以他心甘情愿等。
他心里想着这些许多时,顾宛之却已经贴完了。
南宫戍感觉到顾宛之小心翼翼地将他的中衣拉起来,又道:“我帖好了,你把衣裳穿上吧。”
“好。”南宫戍笑着说罢,便穿好了衣裳,系上了纽扣。
待他回身时,顾宛之已经在收拾碗盘。
南宫戍过去拦腰抱住他,顾宛之并没有特别挣脱,只是僵在那里不动了。
见他这样子,南宫戍心中苦笑——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这个人的担忧、恐惧、顺从、坚持,都让他无可奈何。
“小宛,我只是想抱抱你。”他还是解释了,“这就走了”
南宫戍甚至能察觉到,顾宛之怕他察觉,仍然摒着一口气,并不敢这样就松泛下来。
他也只能松开手,抽了自己的披风穿上,回身笑道:“你不送送我吗?”
顾宛之笑道:“好,我送送你。”说罢,便要去拿自己的披肩。
南宫戍上前两步,猝不及防地抱住顾宛之道:“我总能让你明白的。”
顾宛之这一次并无防备,一时恍惚了,从南宫戍的臂膀里挣脱出来,低头道:“你早点走吧。”
南宫戍看不见他的神情,却也明白,再留只是自讨没趣。
掀开帘子,又回头看了看,顾宛之仍垂着眼,轻轻叹了一声,他就走了。
顾宛之瞧见垂下来的帘角颤了一颤。
那小贼又留下满屋的味道
他喊了一声:“外面有人吗,进来。”
外面的少年忙进了屋里,顾宛之道:“咱们有檀香吗?熏一熏。”
南宫戍往雀儿那回去的时候,嗅着从自己衣衫里透出来的药味,心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的许多细节。
他还是在半路上将那些灸贴除去了,踌躇许久,终于扔掉了。伸手进怀中握了握那张方子,方子还好好的呆在他的衣衫里,他轻轻拍了拍,不由得一笑,又朝前走去。
快到雀儿的宅院时,南宫戍已经察觉出十分不对。
马声人声,都太多了,灯火也太亮了。
这深更半夜,实在大不寻常。
还好他衣衫色重,在这暗夜里倒也不显,潜在角落他探看过去。
一辆马车看是桃夭的。
另一辆马车看制式是军中的马车,南宫戍心里一沉,这里怎么会有军中的马车!
可是当他看到马车之后那一匹乌黑的悬光骊时,这马车并不算什么了——悬光骊是郑王的坐骑,绝无他人敢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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