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2/5)
少年拖过凭几给顾宛之依靠着,才去了箱中找寻衣物去了。
少年点了点头。
顾宛之跟赵襄打了招呼,反正这两天院子里的用度都收拾齐备了,便让他把外院的奴仆放去过节了。
南宫戍心中各种念头杂陈在一块,也无心去听,却不想还没回过神来,已轮到自己了。
少年看着他孱弱的却带一点期待的样子,再不能推脱,留一人在跟前照顾,另两人则去制作他所说之物。
郑王过后,便是吴王,吴王神色泰然,显然也是预先有了准备的,手举金杯,微微一笑,吟道:“瑞雪定长风,灯烛照九霄。五湖同迎新,四海共今宵。火烈轰鸣竹,筳开听颂椒。预知来年好,春到冰雪消。”
他心中正忖度着如何圆过此事,皇帝发话了:“魏王忠贞淳孝,这首诗很好、很好。同赏玉璧十对,供珠十斛”这话虽然是夸赞,但语音之中,却略带些感慨,又道,“郑王有子如此,朕很是羡慕啊。”
淡绯色的丝绸映着烛光,照在顾宛之脸上,少年才明白顾宛之为什么挑这件衣裳,苍白的病容染些淡淡绯色,起色霎时显得好了许多。若是这衣裳再艳一分,只会衬得他病容憔悴;再素一分,却没有这样增光添彩的好处。少年直看得痴了。
而后,皇子们一一敬酒,一时间,殿中辞藻陈列。
顾宛之眼光微动,微笑道:“那今天咱们也过个节吧。你把他们俩都叫进来,我、我说说这事”
郑王也连忙起身道:“魏王承蒙陛下教养之恩,只是竖子愚钝,不及诸位皇子之万一,陛下此言臣愧不敢当!”
太子之后,便轮到诸王。宴上的在座的亲王中,当以郑王为先。
顾宛之轻轻的叹了口气,抬起垂着的眼帘,看着那少年,哑着道:“除夕和元日,任谁也要在宫里,今晚守岁,明晨朝拜,不会出岔子的。咱们就一起过个节吧”他这话里的意思,把郑王和那小贼一起说了进去。
南宫戍听来,知他这营造得句间气象博大。圣上听过,满目欣然,吩咐了加赏,与太子相比,虽略少了些,但也是尽礼制之内所能赏了。他看了一眼太子神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微笑着也赞了吴王了几句。南宫戍心内想着:太子毕竟还是成熟了。
那少年犹豫了一下,又道:我们也不能饮酒的。
一方尚未散尽,一方又复登场,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顾宛之略带些任性道:“我今天就想穿这旧衣裳。”
想着当年还在宫中的时候,南宫戍也曾按制五岁进秘书省的学馆,跟皇子们一同读书。那时候他年纪小不懂事,还曾为了些琐事,与尚是韩王的太子和身为汉中王的吴王争执起来。其时,另有其他皇子们各自站队,成了两拨人,先是口舌上互不相让,最后竟动起手来,混乱中,南宫戍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顾宛之想了想,轻声道:“你去衣箱底找找看,应该有一件浅绯色菱花缎衣袍,虽然旧些,倒也算合这日子。”
“谢陛下赏赐,微臣感激不尽,定然不负陛下托付,粉身碎骨以报上恩。”
顺德皇后知道原委,不仅没责难南宫戍,还使两位皇子道了歉,方平息了此事。
一首诗应时应景,南宫戍吟罢,便满饮杯中之酒。可待他饮过此杯,再谢恩之时,只觉圣上看他色眼神十分凝重,一旁的太子也诧异地瞧着他
那少年指着衣箱中的许多新衣裳,比划道:这里还有好多新的
当晚,诗词颂罢,歌舞登台,歌舞之间另有杂耍、说唱
少年一边扶住他一边比划道:郎君想穿什么样子的?
他略作思量,举杯道:“岁阴穷暮纪,献节启新芳。冬尽今宵促,年开明日长。冰消出镜水,梅散入风香。对此欢终宴,倾壶待曙光。”
当时,孝敬太子到了学馆,孝敬太子年长,又是太子,在这些孩子中自然也是最有威望的,见了如此场面,一拍桌子,一屋子人就都先后静下来了,这才算是拉开了架。
蓦然回首,斯人已逝,孝敬太子急病薨逝,顺德皇后也撒手人寰。当时还一副小孩子脾气的韩王,已然是大殿之上气度不凡的太子殿下了
“你们在军中怎么过除夕,怎么守岁?”
他不解地看着顾宛之,顾宛之笑笑:“这还是我十七八岁做的,旧是旧了些,但还能上身。”
郑王起身举杯过顶,恭谨道:“微臣不善文辞,且作诗一首,感念皇恩浩荡。”说罢,他念道,“器乏雕梁器,材非构厦材。但将千岁叶,常奉万年杯。”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除夕夜,西丘那一爿小院里很安静。
“今天是除夕吧?”顾宛之的声音仍然哑着。
顾宛之看着三个人谨慎地站在地中间,等着他的吩咐,笑道:“你们别太谨慎了,到跟前来,我好跟你们说。”
想到此处,南宫戍不由心中略带感叹。
待三人凑过来,顾宛之道:“我想着,咱们今天,也过个节吧。院子里的各类药材倒齐全,正好可以煮些屠苏酒五辛也是齐备的,再制个五辛盘做别的,这会开始是太晚了你们就还是做上四碗热乎乎的汤饼,这时候吃着也舒服,如何?”这话声轻,说得断断续续。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时才后悔应该提早准备好了,否则也不至于一时糊涂,提及了梅花——顺德皇后和孝敬太子都挚爱梅花,许是一时心中念及此二人,他顺口就说出来了。这是圣上心中至痛,如此佳节,提起这个头,实在是不合时宜。而且,就算要表达思念之情,至少也该是皇子们提头,何时轮到他来说?
顾宛之又靠了些时候,鼓足了劲,一下子起了身。
南宫戍看着郑王的背影,却冷不防郑王回头打量他一眼,二人眼光交错,各自收敛了。
皇帝看了半晌,道:“郑王过谦了。除定例外,再加赏玉璧十对,南海供珠十斛。”
顾宛之斜靠在床榻上,昨夜睡得惊醒了五六次,迷迷糊糊见了天亮,又睡了醒,醒了睡,直到天色暗了,他虽然醒了,却还是没什么力气。
三人中为首的一个担忧地比划道:只怕郎君的身子还没大好,不能饮酒。
找了半天才见到顾郎君所形容的这件圆领袍,忙回身展示给顾郎君看,可待一展开,少年却发觉这衣裳有些旧。
南宫戍霎时间一后背冷汗,圣上这话下来,他自己都觉得有无数眼刀刮着他的身子过去了:“臣才德不济,万不敢当陛下此言”
所以,未央居里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得见西丘山脚下的村落里,燃烧爆竹的声音。
顾宛之轻轻地摇摇头,笑道:“我不能饮,你们可以啊。”
点了点头,少年去叫了人进来。
少年摇摇头比划:我们不过除夕。
身边的少年连忙扶住了他,顾宛之道:“给我拿件外衣披一披,咱们一块守岁。”
那少年只好帮着顾宛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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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由他去吧。
二人谢恩后落了座,这事也平息了。另有其他诸王献诗,以表辞旧迎新,歌功颂德之意。
皇帝微笑道:“二位卿家请坐。”
一个少年沉默地坐在榻边上,一动也不动,耳朵却一直小心着顾宛之的一举一动。
说着,又复谢恩。
沉了沉心思,南宫戍心道:苦心孤诣地躲避是非,却一时不慎,触了这个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