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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正正经经的穿上警服。

    黑蓝色的外套里面穿的浅蓝色的衬衫,深色领带系好之后,郭骰摸了摸鬓角。

    戴上警帽,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和初来警局一样,意气风发的样子。

    不过眉眼之间有了些故事。

    “骰子”

    郭妈担忧的看着郭骰,手紧紧的攥着郭爸的手,两人想要说点什么,却硬生生的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郭骰勉强笑了一下,说:“放心,我下午就回来。”

    说完蹬上皮鞋,往楼下跑去。

    “头。”趣多多开了车门,递给郭骰一杯豆浆,说,“再怎么喝点热的。”

    郭骰没有拒绝,一口气把豆浆喝完,灼热的温度从食道蔓延到胃,快被烫坏了的样子。

    趣多多穿着黑色的西装,不算是正式警员,没有警服,只能穿黑色西装以示庄严。

    平时翘起来的那一撮呆毛终于还是被他压了下去,乱糟糟的自然卷今天也弄得很顺溜,在头上服服帖帖的。

    “下车。”常捷清冷的声音在前方传来。

    许耀也穿着黑色的西装,他已经没有穿上警服的资格。

    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眼窝深陷,黑眼圈重得像是要滴出墨来,让人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好几周没有睡过觉了。

    葬礼上的人不是很多,杨真是单亲家庭,杨妈坐在轮椅上,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已经红肿,没办法在哭出泪来。

    还没有盖棺,亲属朋友允许上前见杨真最后一面。

    轮到许耀的时候,反而没什么动静了。

    身后的人有些不安,快要催促的时候,许耀上前看了眼棺材里的杨真。

    没有任何反应的离开。

    心口已经疼痛得不知道痛感了。

    麻木的表情让郭骰忍不住闭上眼。

    脱下警帽,目送。

    最后一抔土盖上。

    重案组一行人没有跟其余的人一起,径直走到杨妈面前,慢吞吞的将她送回家。

    一路上亲戚叽叽喳喳的说话,郭骰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说话的声音顿时低了十几个分贝。

    送回家之后,郭骰拿了一个本子,上面写好所有重案组人员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杨妈,我是重案组郭骰。不管什么大事小事,只要你需要,随时联系我们。”

    杨妈相貌姣好,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的面容,优雅恬静。

    杨真估计也是遗传了杨妈的脸,出了奇的干净阴柔。

    闻言抬头看了眼郭骰,随即猛地一巴掌扇向他的脸,冷言说:“我需要的是你们救我儿子。”

    郭骰歪着头,尖利的指甲把他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趣多多一把拉住郭骰的手臂,想对杨妈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郭骰舔了舔下唇,对着其他人说:“你们先出去。”

    接触到他们有些担忧的脸色之后,郭骰勉强笑了下,低声说:“相信我。”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郭骰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比起坐轮椅的杨妈还矮了一截。

    郭骰咳了几声,烟瘾犯了喉咙很痒,看了看茶几上的烟灰缸,杨真留下的烟头很刺眼。

    于是支起身子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气后慢吞吞的说着。

    “杨妈,我做警察大概也有个十三年,但是我档案上只有十一年。中途两年,我做过卧底。”

    “每次拜访受害者家里,询问受害者情况的时候,我都会说,‘我明白您的心情,请节哀顺变’,呵那不扯淡吗?死的不是我家里人我明白什么?我懂什么?”

    “有一次卧底任务要去跟另一个帮派贩毒,另外那个帮派是警察扮演的,我当时手里的证据还不够掰倒手头的人,所以只能这样放蛇来找证据。只要他们钱物交换,就能把他们全部给送进牢狱。”

    “被识破了不知道那龟孙子哪儿得的消息,知道对方是警察扮演的了。让手底下的人一个一个的把对方给枪杀了外头包围着警察,里头枪杀着警察。轮到我的时候我拿着枪,第一次觉得那枪有他妈千斤重。我举不起来,但是更放不下去。枪声响的一瞬间,我脑子也像断片儿了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那儿的。”

    郭骰把烟灰腾到烟灰缸里,烟雾缭绕里好像脸色看得不是很清晰。

    “后来把那龟孙子掰倒了,我去拜访过被我枪杀的同事的家人。我说,‘我明白您的心情,请节哀顺变。’他家很穷,祖上三代全是警察,到了他那儿断了香火。老太太以为我是他同事,家里没啥吃的,把冰箱里藏特久的老腊肉和着米饭炒了给我吃,我看到那腊肉上头沾了霉点儿了,一股子酸臭味,硬生生的把那碗饭吃光了。”

    “老太太没活过俩月就去了,如果不是我一周去拜访她一次,估计尸体都没人瞧见。葬礼我给办了,没请什么人,当时做警察也没啥闲钱,盖了个薄棺给埋我同事旁边了,墓碑上我也没征求什么老太太的同意,长子后边加了个次子,写的我的名字。愧疚也好可怜也罢”

    “‘我明白您的心情,请节哀顺变。’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能走多少心呢,说实话除了可怜以外没啥了。但是这次,我真的明白了,杨妈我说句实的我基本上把杨真那小王八蛋当弟弟疼的,犯了啥小坏事儿也给他兜着,心疼他啊,小子可怜劲儿的。这次他走了说实话没有很疼,就是空落落的。在医院休整的时间,我想了很多,杨真放在我办公桌上的盆栽,闹腾的说破案完了让我请他吃牛排,跟幻灯片似的一页一页的在我脑子里过去。”

    杨妈眼睛通红,憋了一天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说:“他是不是很不听话?”

    郭骰摇了摇头,嚼了一下烟嘴儿,说:“看起来不听话,说啥都不听还贼鸡巴倔。不过你说怎么就那么让人念想呢”

    杨妈捂着嘴,抽泣了一下,没说什么。

    “杨妈,我还是那句话,重案组里的人都是你的儿子,都是杨真兄弟。”

    杨妈闭上眼,歪着头没再说话。

    郭骰把沙发上的毯子拿起来盖在杨妈身上,随即站起身,临走的时候把茶几上的烟灰缸一并拿走了。

    许耀像是丢了魂一样,楞楞的站在楼下,迟迟不见动作,看到郭骰下来也就是抬眼了下,随即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审结束了吗?”郭骰问。

    许耀点点头,声音说不出的沙哑,说:“快了。”

    郭骰还想在说什么,话没出口,许耀就直起身子往车上坐,跟着两个警察走了。

    家。

    白兰迪最想要东西。

    郭骰抱着白兰迪的衬衣,睡在沙发上。

    装了一天的坚强

    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衬衣被捏得变了形状。

    郭骰抽了一口烟,没有像往常一样把烟头按在虎口的老茧里,而是按在了手腕内侧皮肤最柔软的部分。

    失控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很多。

    皮肤表层被烧烂的味道很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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