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百步九折萦岩峦(1/1)
黑如子夜，静若死水。黑-森林中，只浅浅地浮动着人的呼吸声，林中二人俱是谨慎地攀着纵横交错的林枝藤蔓，脚点着乱石，小心而缓慢地前行。
几度忽然停下来，直直地看向前方似乎永无尽头的丛林，站立在原处，“我们先在这里停顿休息一下。”
前方传来隐约的气息，紊乱而不安。
“嗯。”简默遥双手紧抓着藤蔓，单脚立在乱石尖上，似乎没有任何不适，略微地往后靠了靠，轻倚着古树。
“先生，那莲若衣为何又放走我们了？”百思不得其解，简默遥疑惑地看向几度，对方正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脸上是什么表情。
“不知道。”几度无所谓地答道，仔细地辨别着前方的气息与动静。对于简默遥的问题，没有什么兴趣，也不在意那个莲若衣究竟是何想法。
“若真是…像那莲若衣所说，这个天下又有大乱了。”简默遥幽幽地叹了口气，矛盾的思绪浮上心头，“先生，真的会那样做吗？”
“哪样做？”几度淡淡地问道。
“为了救回王爷，甘愿被妖人利用，血洗人间。”简默遥的声音低低地徘徊在黑暗中，“没有别的办法吗？”
“只要能救回连非，无论是什么事，我都无所谓。”
如清泉流过山涧的声音，清冷而动听，只是说出来的话语又是那么的…漠然而绝情。简默遥无声地叹息，这个人，该说他是至情，还是无情？
黑森林中的隐隐骚动忽然平息下来，死寂。
“为什么要问这个？”
淡漠的声音回荡在林中，袅袅绕绕。
现在的几度，话语已经不再像曾经那样极为稀少，性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然，对于自己的亲人，关心，纵然是少到薄情，却真实地存在着。这数百年的生活，并不是虚无的存在。在连非的引导下，几度明白了人情世故，也知道了那些伦理道德，虽然…他依旧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我只是在想……”简默遥言语吞吐，“若是我，我也会选择和先生一样的路。只是，背负了整个天下的血债，我…或许难以再享受于自己的幸福……”
纵然不再是人类，世俗的道德他无法完全抛弃。面对这天地几族的安危，又如何能够淡然而沉静。怔怔然地看着几度，简默遥停住了话语，究竟是怎样的坚定才可以做到如这人般的决绝，纵是无情到无以复加，又是多情至无与伦比。
没有回应简默遥的话语，手上使着力气，身体迅速地前移，几度又开始继续着原本的行程。
轻叹一声，简默遥也迅速地跟了上去。
浓重而压迫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几度与简默遥顿时戒备起来，动作却依旧不曾停息。
“我不会背负天下的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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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看到前方如鬼魈般隐现的魅影，简默遥正全力警戒之时，几度的声音低低地传进了他的耳中，几不可闻，虚幻而不真实。
简默遥微微一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分心。”
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简默遥顿时收回所有思绪，集中注意全部的精力，戒慎地行进着。
魅影，忽高忽低，若幻若真，隐隐绰绰地闪动着，如天边的卷云，越来越地聚集，潮涌翻动般朝着二人扑面迎来。
就在简默遥持剑、几度握住笛子，要与那魅影决一争斗时，瞬间狂风大作，风云忽起，魅影恍然一摇，变身为九丈巨蟒。（越写越邪乎了，汗！）
只见那巨蟒，形如陡山，身黑头赤；眼如铜锣，闪烁着幽紫的光芒；吻若血盆，滋滋地吞吐着蛇信；尾似蝎足，共有数条之多，俱约九尺之长，肆意地拍打着，地面阵阵地摇晃。
站在巨蟒身前，几度与简默遥二人只可比蝼蚁般渺小。
即使那个巨蟒奇大无比、巨丑难看，几度依旧是沉着冷静，没有胆怯地后退，亦不是激进地前行，只是稳住身子，立于乱石丛中，静默地注视着这个巨蟒，内力与真气运到极致，以抵抗着那带着浓重血腥的压迫感。
简默遥的身形渐渐有些不稳，持剑的手微微发软。
巨蟒忽然低下头颅，大张血盆大嘴，发出震慑天地的呼啸声，血色的信子卷向几度二人。
运起剑人合一的剑法，几度迅速地闪避过那蛇信，简默遥也在关键的一刹那及时躲避开来。虽然处境极为凶险恶劣，却不得不庆幸，因为这巨蟒庞大的身躯反而使得原本密集的丛林顿时开阔起来，为此，他们的行动倒也不会受到了拘束。
似是恼怒于刚才的失利，巨蟒全身剧烈地翻动着，蝎足般的几条尾巴猛烈地拍打着地面，扫过两旁的古树，身子猛然前升，发出了更大的嚎叫声。
“嚎！！！”
空气中巨大的波动蓦然炸开，简默遥身体飞一般地被狠狠地震了开来，四周的古树也俱是倾轧倒下。
“噗！”
简默遥狠狠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摔在了半倒的树木，顷刻间，跌倒在乱石丛中，伤得极为严重。
几度沿着波动迅速地飞转着，余光看到简默遥，一时也顾不上，回眼看着那似是发狂了般的巨蟒，脚点古树，几度竟御着剑气直直地冲向那巨蟒——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时候，别无他选。
蛇吻大开，几度整个人如飞箭般直直地冲了进去，穿过了迎头压来的信子，决然地前冲着……
“先生……”
简默遥艰难地起身，看着几度竟然直接地飞向那巨蟒的嘴中，顿时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那巨蟒顿然消失，连同着飞进那嘴中的几度。
“唉……真是不要命啊……”
一声轻叹鬼魅地响起，简默遥一个激灵回神过来，缓缓地转过有些摇晃的身体，看向忽然出现的男人。忍着翻江倒海般的痛晕感，简默遥冷冷地看着对方俊逸的面容：“你是什么人？”
难道是魔族之人？简默遥即刻推翻自己的猜想，那个人的气息，如人类几分相同，却…隐约夹杂着一些他所不熟悉的气息，不是魔族的、亦不是仙族的。
“我吗？”来人微微一笑，“你可以叫我瀚。”
接着那人看向巨蟒与几度消失的地方，四处混乱，显示出不久前的恶斗有多么激烈，他淡淡地开口，“你的伤很严重……随我出去吧！”
“谢谢你的好意。”简默遥微微垂眸，懒得再去猜测这人的身份，“我要去救先生。”先生被那个巨蟒吞了，他须得想办法去救出来。
“凭你？”男人好笑地开口，“你太弱了……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瀚笑着看向对方，“随我走吧。放心，你不该小看那人，他会平安顺利的。”
“谢过你的好意。”简默遥断然地拒绝对方的提议，这个人的身份诡异，他怎么可能随意地随着对方走？
“如此……”瀚淡淡一笑，轻轻一挥手，对方就颓然地昏了过去，“真是的，要不是你和他的关系，谁管你啊……”
男人的喃喃自语，低声如叹息，渐渐地消融在黑暗中，再也无迹可追。
黑森林，再度恢复了它亘古而久远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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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贯耳的瀑布声，几度的身体如浮絮般飘摇着，一会儿是被卷入涛涌的激流中，一会儿又忽然擦着陡峭的悬崖直坠而下。浑身的痛感几乎达到了极限，几度面色越发地苍白，试图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却越发地无力，只能随着旋风飘转。
正所谓百步九折萦岩峦：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狂风卷着自己的身体，忍受着莫大的疼痛，几度垂眸思索刚才的情景，原本是破釜沉舟，与那巨蟒决一死战，却不想在瞬间便跌落到这个诡异的地方，似乎无底般的，整个人一直被旋风卷动、飘落。
顿时沉静，几度想到了莲若衣所说的梦障，他不能肯定现在自己是否又陷入梦障，但是他知道，这里定是个幻境——既是幻境，他也无需多做挣扎罢，哪怕是这蚀骨的疼痛，不过是一场虚幻而已。
如此，几度放弃了徒有的努力，即便是脸色惨白，浑身血迹，却依旧淡然如许，任它风吹水打，任它尖石穿身。
转瞬间，天变色，地旋转，一阵剧烈的晕眩之后，几度赫然发现自己站立在一处广袤的空地上，浑身的疼痛也骤然消失。低头一看，这片空地竟似于人间的沼泽湿地，几度轻轻抬脚走动着，即便脚下感觉甚软，却没有半点陷进去。这些日子一切事情过于诡异，几度也丝毫不放在心中。
这里…是魔界了吗？
微微停足，几度环视着四周，天是一望无际暗灰的色彩，远远地有丝丝黑烟缭绕。复又抬足，几度静静地行在空旷的沼泽之上，朝着那片涌动的黑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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