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第二回:鲛人数流珠(1/3)

    说起小龙王,谁不知他是龙王最小的儿子,谁不知他所能用的术法远胜同族,他甚至化为人形时,连头上的龙角都可以隐去。

    ‘小龙王’三个字,只得称鸣玗,而不是他三位哥哥里的任何一人。除了鸣玗,也没人敢自称‘小龙王’。

    就如帝君的二子,长怀太子一般,小龙王也是自诩‘风流客’,且这二人还是好友。只是比起那更桀骜不羁,且令帝君无比头疼的二太子而言,鸣玗倒是从来不和龙王对着干。

    只是,这从海岸的渔家俊少年到人间的高门大小姐,再或是灵妙小妖,无不有这两位多情客温存过之地。

    可鸣玗偏就遇见了流光。

    自那日,孝成礼许诺会去让鸣玗去见流光。

    鸣玗每日都会都在门口的门缝里看看外面,等着何时会来人带自己去见流光。

    除了每日取血的小畜生会来,鸣玗并未再见任何人。

    又过了两日,鸣玗心里已经把孝成礼骂了数十遍,他坐在桌案前,身披着一件狐裘,一手握着盛满热水的瓷杯,一手拿着毛笔正在画纸上画画,一旁还放置着一个炭火正旺的炭盆。

    他本从不怕冷,只因他的龙鳞可护他不着风寒,可如今被抽去了龙筋,日日被割去血肉,他身体大不如前,风寒如骨刺一般割裂他的皮肉。

    倒是他额前的龙角长的又大些了,龙角本也就是鸣玗沾沾自喜的特征之一,他的龙角是色泽均匀的灰褐色,龙角开支对称,他的龙角比龙王的角都要色彩均匀且更为对称。

    他本可化人形时将龙角隐去,可他现在的法力连龙鳞都藏不住。

    他日日可见自己大腿上的龙鳞越来越密,甚至对镜时,连后背都已经开始长出龙鳞了,脖颈处的龙鳞倒是没再多长了。

    鸣玗时常担心自己会变成一个长满龙鳞的人形怪物。谁让他被人抽了龙筋,令他无法变回龙身。

    “择日必杀此田舍贼!”鸣玗画上最后一笔,笔墨一洒,墨水都顺着笔锋的甩动,落在了桌子上,他大呼一声,仿佛心里的恶气全出了。

    “哦?画的这些什么?”画纸突然被一只手抽走,来人正是孝成礼。

    鸣玗双手握住热茶杯,不屑一笑道:“骂你的,有何贵干?”他也不藏着掖着,在他嘴边,常常都是辱骂着孝成礼。

    孝成礼瞧那纸上,正有一腾空而起的巨龙,不仅龙鳞被悉数画出,连龙须都勾勒的活灵活现,只是那腾跃而起的巨龙,口中竟正咬着一个人。那人还被笔墨圈了出来,旁边写上‘含鸟猢狲’四字。

    “这四字,你倒是敢写。”孝成礼并不恼,而将画纸又放回到了桌上的毛毡垫上。

    “有何不敢?你吃我血肉得以苟活,我就算你半个再生父母,为父的责骂儿子几句,怎么了?”鸣玗把茶杯放回到桌上。

    “行,如此我也算脱了俗胎。”说罢,孝成礼把手里的黑袍扔到对方头上,那件袍子正好挂在了鸣玗的龙角上,只听得孝成礼说了句:”去见流光。”

    这正是鸣玗这几日所一直期盼的事,可算盼来了,就算对方把衣服扔到他角上,他也懒得恼了。

    鸣玗披上那件黑色的袍子,伸手带上斗篷的帽子,那黑色的帽子挡去了他额前的龙角。也遮去了他大半的视线,他只当看见脚下的路。

    且有侍从也进入了殿内,在鸣玗的双手和双脚上皆拴了红绳金铃。

    那精巧的铃铛绑在鸣玗身上,他却觉得那些红绳金铃如有千斤之重。

    而鸣玗每走一步那几串铃铛就会发出脆响。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身边的人,而孝成礼也任由他抓住自己的胳膊。

    “你要是敢把我带去把我化成龙油的地方,我就会不顾天宫律法,一口吃了你。”鸣玗说道,他手下抓着孝成礼的力度加了几分。

    鸣玗赤脚走在地上,他走过梓阳殿里的莲砖,第一次走上殿外的石板上,脚底传来的冰凉之感传导至了全身上下。

    鸣玗只得看见自己脚下的路,他伸手紧紧抓着孝成礼。

    但他是可以听到周遭的声音的,无数人走过、请安、问礼,还有雪落的声音,风吹枝桠的声音,还有他身上铃铛发出的一阵又一阵的声响。

    鸣玗忽然想起自己初见流光,那不也是个冬日,只是那是个夜晚,那时自己刚从三太子处混吃混喝结束,打算回龙宫歇息。

    那日,夜里的海岸,格外的宁静,海浪翻滚着一圈又一圈,白浪在月光下白如沙岸。

    他只记得,那天是上弦月。

    鲛人多在满月时到海岸上来,他们歌唱整夜,在月下流泪,皆化为珍珠。

    而他那天却在上弦月时见到了流光,上弦月鲛人都是自闭门户而不出的,而流光却在岸上。

    那坐在海礁上的鲛人,半身鱼尾的人坐在礁石之上,不似那些整日抽泣的鲛人,月光朦胧下,那头黑发与鱼尾上的鳞片皆有熠熠光泽。

    鸣玗打量间,那鲛人也自回首。

    “你是小龙王吗?”其声如海潮般温柔。

    “你呢?”

    他却不讲话,但鸣玗却见,月光如流沙,从他发端流转到他的鱼尾,如莹莹光火。

    “流光相随,状若萤火。”鸣玗忍不住脱口而出。

    “流光,好听。我便叫流光了。”那鲛人说罢,冲他一笑,便纵身跳入海里。

    他跳起时,一道鱼尾便在月光下划开一弯弧,如月牙弯。

    鸣玗并没有去追,而是站定在海岸边,望着那块海礁,似那鲛人还坐在那里。

    他还记得,流光跃入海中时所击打起的水花声,如鸣佩环。

    ——叮铃、叮铃

    “请皇兄福瑞安康。”有人突然拦住了他们的前行之路,他腰间所垂的翠玉配带发出脆响。

    鸣玗却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味,那股味道间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五弟起身吧。”孝成礼说道,鸣玗能不出对方话语中的任何感情,没有兄弟称谓,怎能知道这二人是兄弟。

    “今日春宴,我早些进宫向母后请安,不知皇兄这是?”那人是孝成礼的同父同母的五弟,孝成泽。

    “见一位故人。”孝成礼并未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他知道五弟在问自己身边着披着黑斗篷的人是谁,却不愿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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