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黄尘白羽(八)(1/1)

    四人在长街上走了近两个时辰,眼看天色渐暗,料想王府处封棘应将南宫琼安抚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回府。

    等着秋纷与花千千先后钻进马车,左岱这才放下帘帐走向后首,荣靖已牵了两人马匹侯在一边,见了左岱前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走过来接过缰绳将马带前几步,正要一跃而上,荣靖忽的发话道:“听说五年前秋宫主在王府时,左兄和属卫里的兄弟们便都是与他相熟的,不知今日这北市之中,左兄可看出了何处端倪?”

    左岱听了他这话,背着身沉默了半晌,这才转过身来,道:“秋宫主这一路,的确不是随性走的。”

    荣靖眼睛一亮,忙追问道:“所以这路线,可是有关秋水宫暗翎所在?”

    左岱抬头看了荣靖一眼,两道浓眉一皱,道:“恕左某多言一句,虽是王爷有令在先,但荣兄此一路,可是一直提防着秋宫主?”

    荣靖不以为然地一笑:“秋水宫本事通天,耀阳侯也非等闲之辈,多留几个心眼自然不会有错。”

    左岱摇了一下头,道:“这北市早在五年之前,便是秋宫主的常来之处,他今天所停的每一处店家摊贩,都是……五年前王爷亲自带他逛过的地方。”

    荣靖瞬时怔住。

    “当然,以秋宫主之能,暗中召来暗翎传信也当是轻而易举。”左岱轻轻一叹,道:“不过荣兄需谨记一点,王爷要查这暗翎所在,并非是为了提防秋宫主,而是想让秋宫主安心地留在金玉城,做鼎西王府的第二个主子。”

    前方一声马嘶,原是秋纷与花千千所乘那马车已当先往前而去,荣靖眺了眼那马车,眉心微微一拧,刚想再说什么,左岱已是一跃翻身上了马,回头道:“荣兄听的那传闻有些偏差了,属卫里的兄弟们不止是与秋宫主相熟,而是整个属卫,都是秋宫主一手所建。”

    西风卷地,夹携着密布的飞箭流矢,焦黑的黄土中不断奔腾着怒啸的马蹄,被大火熏得黑黄的石砖混着腥红的血迹,震天的杀喝声回绕不绝。

    闵孜东境的长泽郡共有三城,自北向南分为娄珠城、函新城和曲苏城。前一日祁单的骑军刚刚攻破娄珠城,次日兵力最盛的函新城便即接到王令调援兵前往,而同时俞颂领着的耀阳军先锋却是直接攻进了曲苏城,两支耀阳军一南一北,顿时对两城之中的函新城形成夹峙之势,而曲苏城守军根本来不及等到历熵调令,俞颂便已经兵临城下。

    长泽郡毕竟位置险要,郡中三城分别连通鼎西、大昌腹地和耀阳,因而其守将也并非庸碌之辈。得知耀阳军乃是前狼后虎夹击而来之后,曲苏城守将高申当即决定紧闭城门坚守不出。需知若派人飞马连夜往国都重岫城报信仅须一日便够,而从重岫城增派兵马赶至长泽郡最多也只要两日,一来一回顶多三天,曲苏城内兵坚粮足全然不惧消耗,更不用说后方还有正向娄珠城增援的两万兵马,只消顶住三天,则耀阳军毫不足惧。

    不过,高申错料了一点,他想得到的,尉迟舒也想得到。

    早在耀阳军先锋进入曲苏城守军视野之前,一匹单骑已经取道长泽郡南面的密林,星夜之中潜近了曲苏城外,待得天明之时耀阳军靠近,只见城门立刻轰然闭紧,随即边门开出一角,两匹快马疾奔而出,分向西南、正北两个方向怒驰而去。

    白奉带马驻望片刻,随即扬鞭一抽,往西南向那骑追去。

    从曲苏城出发至重岫城,最近的一条路必要翻过一座名曰连麓的小山,白奉循着尉迟舒画好的路线,一路并未紧跟,只若即若离地缀在其后足足五十余丈之处,直到那一人一骑钻入山中,这才扬鞭拍马疾驰追上。

    时值初冬之时,西南之境虽不下雪,但山林之中已是树草皆枯遍地秃枝,静谧之间马蹄跃踏而上声响自是清亮非常,那报信飞骑虽是全神专注地纵马飞驰,却在听到那身后隐隐传来的马蹄声时全身一凛。

    那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匹黑骑遥遥疾驰而来,鞍上人一身玄色劲装,单手执缰,另一手避在一侧看不出所握何物,却在那飞驰之间偶然瞥见一抹幽暗蓝光,当下心头一骇,瞬时便知来人不论是何来路,这方架势,断然便是要取自己性命。

    曲苏城强敌压境,高申派往国都送信的人自然不是凡辈,此人乃是高申手下一名副将,内外家功夫俱是过硬,跟在主将身边七年之久大小仗也打过几场,自是应变得当且忠心不二,此时他只回头瞧过白奉那一眼,便即立刻矮身加快策马,一边刷得一声自腰间抽出佩刀握在右手。

    白奉扬鞭拍马紧追其后,见那人蓦地抽刀在手,眼角微微一眯,手腕一扬短钺锋刃精光暴涨随即应声出手,直取那人颈后。那人虽是纵马狂驰,心神半分不敢放松地防备着身后白奉,猛地听得背后劲风呼啸,回首一看便见那短钺直向自己削来,连忙矮身往前一扑避了过去,方刚自胸口吐出一口浊气,眼角瞥见前方幽蓝微光一顿,那短钺竟生生在前方数丈之外一住,又猛然回旋而来,不偏不倚地仍旧削向自己喉口!

    那人心下一惊,本能便要挥刀去挡,却倏地发觉那短钺刃口处随劲风呼啸而来的幽暗蓝光,顿时明白这兵器乃不世出的利刃,自己那刀锋与他一撞,怕是立刻便会断作数截,当下只得咬牙向后一倒,再次避过旋来的短钺。

    这一扑一倒前后两下,身下的坐骑受之牵引,自然而然便立刻放慢了步子,饶是他正身回来时立刻催马疾驰,到底又被白奉逼近了数丈,那人心中微骇,深知这回旋短钺与弓箭不同,近身之后更是要命,而只这一手回旋招往的功夫已可知这追来之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若再给他迫近下去,必是死路一条。

    一思及此,那人心下一横,抄手带过马缰,猛然跃开方才那延伸入山的小道,一人一骑一路飞驰直直钻进了一旁幽深树林之中。

    白奉见他转进树林,眉心顿时一紧。那人倒也厉害,一着发现白奉这短钺锋锐异常且自可回旋,当下便拐进这深林之中,林中树草茂密枝干繁多,最不适宜便是这般回旋兵器,况且,那人生于此地想来对这连麓山颇是熟悉,他白奉临行之前尉迟舒虽然交代过路线,但这山间密林之中却是无路可循,若是短时之内取不了此人性命,待他在那林中三转五绕之后,怕是终要给他逃脱了。

    那人见白奉追进林中,果然俯低身子带马向那树木愈见繁密之处疾驰,林间矮木灌草丛生,马匹深驰其中不免要调转蹦跃避开树桩木丛,白奉对地势极不熟悉,跟着那人几个绕转之下立时便拉开了距离。

    白奉眉尾淡淡一挑。

    那人听着白奉坐骑马蹄之声渐远,心中渐自得意起来,一边执缰纵马,一边反手将佩刀还入鞘中专心地策马疾驰,熟料方刚驰出数丈,猛地眉心一跳,蓦地觉出不对来。

    后首追赶的马蹄声不知何时已是全听不见,就算白奉绕进深林后再是不熟道路,也绝无立刻便放弃追击的道理,难不成他绕到这林子尽头之处守株待兔?可以他外地之人来看,又怎会知晓别条通路?心中疑问之下连忙回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立刻便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白奉不知何时早已弃了马匹,翻身跃上了枝头,那林间老树林立枝叶长阔,他就着一身高绝轻功在那枝杈之间借力攀越飞纵,那枝杈连绵不绝且根深力稳,远比在树下绕弯要快得多,几个起掠之下竟然已追至距他七八丈之处!

    那人这一下端的是骇得厉害,只得低头咬牙不停催马狂驰,白奉却极是耐心地纵跃飞掠不断迫近,那人亦知白奉心中所想,此刻立时便转了方向,尽向宽阔之地疾驰,只要白奉失了可攀越借力的树丛,他如今没了坐骑定然再也追赶不上。

    白奉身形不慢,眼见前路枝杈愈少,前方十丈之距便是一片敞阔草地,白奉足下发力一点,立时便跃了开去,绕往右侧一株古树,手上再是一攀指尖一按,旋身跃上了东北侧另一棵古树,如此重复数次,已然掠到了那草地侧面的一棵大树上。

    那人猛一抬头只见白奉竟是已在右侧前方树顶,而前面绵延的草场之后数十长之距都再无树木,而白奉所在那棵古树亦是参天之木白奉绝无可能赤手空拳一跃而下,只消自己闯过此地往后便再无追击,想通此节那人精神一振,猛地一夹马腹疾冲而去。

    几乎同一时,白奉挂在树顶的右手一松,随即手上短钺一转,以背面护手之处抵住树干,那短钺背侧不若锋刃处锐利,磨嵌在树干之上正好阻了些许身子下坠力道,白奉便一路借着此力顺着枝干疾速滑下,那人见状大骇更是带马怒驰急冲,赶在白奉落地之时前蹄一跃就欲飞掠冲出,白奉落地之后冲力未减只得窝身一翻横着滚出数丈,眼看那骑便要越过自己冲进草场,电光火石间白奉短钺扬手一抛,半道中那坐骑一声痛嘶,锋锐的钺刃划过马腹,那马顿时失去控制向前怒冲数步,晃然应声而倒,白奉连忙滚身而起,几个纵跃掠到那人身后,在他正欲拔刀的腕上发掌一拍,同时手腕一抹,翻手将他那刀抽了出来,旋身看也不看反手在背后利落一抹,那人顿时一声惨呼,鲜血崩溅。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 上一章

  • 返回目录

  • 加入书签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