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街头(1/1)

    欧洲的城市总是带着浓厚的宗教氛围,优雅庄重的西式建筑散发着肃穆的气息,带着繁复、和谐与神秘的美,令不信神的人们见到了都会发自内心地赞叹一句:“我的上帝!”

    罗临音在欧洲游荡了近两个月,从文艺复兴的起点意大利出发,尽量避开游客多的景点,发现一处触动内心的地方便在附近停留几天,留下几幅完成度不甚高的速写。

    偶尔租车自驾,偶尔在当地的公交火车上慢慢移动,体验当地人的住与行。

    对罗临音来说,时间仿佛停止了,一个人的悠闲时光总能轻易地令人感受不到时间的迅速流动。

    只是他时常会想起夏清和。

    事实上,光阴依旧似箭,时间永远在不停地奔跑着,人们抓不住过隙的白驹。

    离开意大利后罗临音北行至奥地利,难得在音乐之都维也纳主动听了一场音乐会,却还是听不太懂。

    而后又穿过童话王国捷克,在小小的王国里走街串巷感受着不同于东方的诗情画意。

    每个国家既是相似又截然不同。

    这天早上,罗临音坐上了从捷克的布拉格到波兰首都华沙的直达火车。

    车程长达八小时,罗临音的身体因为惯性跟着火车慢慢晃动,行驶速度和国内高铁比起来显得节奏都慢了许多。

    画着沿途风景消磨时光,没想到竟然还得到了几个路人夸张的称赞,罗临音直接将画送给了路人。

    一大早赶火车让罗临音有些困顿,可想想下午就能抵达一个新城市便又觉得兴奋了起来。

    不知道在华沙又会有什么新发现?

    罗临音总觉得从踏上这趟火车开始,他的心就总是不讲道理地扑通扑通跳,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似的,让他更加期待起这趟旅途来。

    当地时间近下午三点时,罗临音终于到达了华沙。

    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放到约好的民宿后,罗临音漫步到坐落在附近的华沙老城区。

    集市广场里的建筑色彩温暖鲜亮,和谐中透露出了一种可爱。广场里热闹极了,标志性的美人鱼铜像旁围着一群正在拍照的人,而比围绕美人鱼雕塑的人群更夸张的,是各个角落分布着的街头艺人们周围。

    罗临音走进广场,不远处一群鸽子扑棱扑棱飞着,观光马车载着客人从他的旁边经过,街头艺人们演奏手风琴或是萨克斯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广场,喧闹而热烈,充满了生活气息,在国内的街头几乎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的。

    那些街头艺人们虽然不是什么大艺术家,却能将艺术氛围晕染至每个人的周围,也有些路人在乐声的感染下跳起了没有章法的舞。

    艺术应当是融入于生活的。

    十月的华沙每天都保持着十度左右的温度,生于南方长于南方的罗临音捂紧了厚毛毡风衣也依然觉得冷,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他不允许自己穿笨重的羽绒服,好在在广场热烈的气氛下,冷的感觉被驱散了少许。

    他来时换了许多零钱,每观看一位艺人的演出便掏出几枚硬币放入他们面前的碗中,而艺人们在收到后都会回馈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和一段特别的表演。

    罗临音从不认为街头艺人上街卖艺会低人一等,每一位在街上表演的人们都同样是在认真而努力的生活着,他们的每一段表演、带给人们的每一份笑容,都是上帝珍视的宝物。

    集市广场并不大,要完全走完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只是罗临音几乎在每个艺人面前都停留了,于是花费的时间便多了些。

    他已经在广场上闲逛了将近两个小时,看足了表演,口袋里的零钱也花得只剩下最后一枚。

    他觉得有些饿了,正想找个餐馆吃顿晚餐,却忽然在空气中手风琴与萨克斯强势的声音间捕捉到了一丝温润得像水一般的钢琴声。

    广场里似乎只有这一缕钢琴声,从远处听起来纤细得仿佛快要断开。

    罗临音着了魔似的,在嘈杂的环境里用尽耳力分辨出琴声所在的方向,耳中的世界像是忽然屏蔽了别的声音,只留下了那一抹干净的琴声。

    他心里没理由地期待着,却又故意浇自己冷水。

    一个声音兴奋着:“会是他吗?会是他吗?”

    另一个声音又冷冷反驳:“怎么会是他?他应该在国内,怎么会在华沙?”

    生怕期望太高,失望太重。

    罗临音打散心里喋喋不休的小人,加快速度走向琴声所在的方向,全然不顾阵阵冷风正从衣摆呼呼灌进身体里。

    前面的人群围起了一个小圈,挡住了中心正在演奏的人。罗临音忽然又忐忑地放慢了脚步,心跳偏要与身体唱反调似的加快了速度。

    真正走近了他才听清楚,表演者除了弹琴,还正在唱歌。

    那是一首波兰民歌,原用手风琴演奏的曲子被钢琴演奏出了一种别样的风味。

    欢快活泼的舞曲经过钢琴的修饰变得稍微稳重了些,却依旧带着原曲的欢乐气息。

    罗临音错开耸动的人群,终于看到了表演者。

    在众多街头艺人中,这个拥有着东方面孔的年轻男人并不是最特别的。

    他站在一架电子琴前带着微笑一边弹奏,一边用罗临音听不大懂的波兰语唱着民歌,头顶带着一顶爵士帽,身上裹着和罗临音款式相当相似的厚实英伦风毛毡风衣,灰色的格子围巾下露出一张被风吹得有些泛红的脸。

    不过,在众多街头艺人中,他对罗临音来说是最特别的。

    罗临音才知道,那平日里薄荷般凉凉的声线唱起歌来竟带着能融化冰雪的暖意,盈满了自己的心。

    而这时罗临音忽然意识到,第一次听他说话时自己似乎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同样的暖,同样的心悸。

    有人将钱放进了夏清和面前摊开摆放的琴包里,夏清和抬起头用波兰语说了声谢谢,忽的与站在圈外的罗临音对上了目光。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罗临音瞬间紧张了起来,心跳慌张地加着速,产生的能量足以抵抗只有十度左右的气温,突如其来的心虚感令罗临音差点想马上转身逃离。

    明明他没什么可心虚的。

    扯了扯围巾散热,调动全身力气将自己钉在了原地,故作冷静地与夏清和对视。

    夏清和的高兴都写在了脸上,更通过歌声与琴声抒发了出来。

    他好像唱了一首热烈的、有关爱情的歌,周围的人群也一起愉快地舞动起来,更有大胆的情侣借此机会拥吻,而其他路人则欢快地吹起了口哨。

    这个角落突然成为了将近傍晚的广场里最热闹的地方。

    人来人往,明明还隔着人群,他们的眼里却似乎只有彼此。

    夏清和笑得肆意畅快,连带着罗临音的脸上也被染上了些许笑意。

    一曲终了,夏清和优雅地鞠躬谢过各位听众,表明自己要离开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人群渐渐散了,罗临音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蹲在地上将收到的钱细致数好,装入一个小布袋放进大衣口袋里,随后将琴与琴架等小物件一样一样轻轻放回琴包,拉上拉链。

    夏清和站了起来,对着手呼了口气用力搓了搓,指尖都染上了与脸颊一样的绯色,而后从大衣的另一个口袋掏出手套戴上,一只手将琴包提了起来,看着罗临音。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对视着,好像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谁先说话谁就输的游戏。

    理智回笼的罗临音想问他为什么会在华沙,为什么还在街头卖艺,但这次仍被夏清和抢了先。

    只见他又露出了那种天然无害的表情,朝罗临音伸出了没提琴包的另一只手,掌心向上,晃了晃。

    天边的薄云吞噬着夕阳的最后几缕光线,海洋性气候湿润的冷风拍打着还愣愣站着的两人,广场上暂时安静了下来,为夜晚的狂欢做着准备。

    罗临音开始的时候没懂夏清和是什么意思,眼神里带了几分疑惑看着夏清和。

    夏清和回敬了一个代表着“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摊开的手合拢,做了个食指与拇指互相搓动的动作。

    这回罗临音懂了,手伸进了下午用于放打赏给街头艺人们的零钱的口袋,却尴尬地只摸到了一枚硬币。

    夏清和用眼神警告他快拿出来,罗临音只好慢吞吞地将那唯一的一枚硬币放入夏清和的手心。

    看着那一枚硬币,夏清和差点“噗”一声笑出来。他将那一枚硬币单手高高抛起,又用潇洒利落的动作接住,回过头捏着硬币摆在罗临音眼前,用故作严肃的语气道:

    “罗先生,难道我的演出只值一兹罗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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