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第二回：鲛人数流珠(2/3)
“流光，我永远都记得你的。”鸣玗急着去接流光的话，因为着急，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
流光却转过身来，他松开鸣玗的手，缓缓起身。
流光眼底却是泪珠翻涌，他站在那里，望着鸣玗：“因为我，你才，才，被困这里，我难以为报。”流光印象里的鸣玗永远都是一副孤芳自傲的模样，那小龙王的桀骜就挂在脸上，但却独为他一人淡然一笑。
“喏。”那整整齐齐的回应声，才让鸣玗知道他们身后竟然整整跟着数十人。
孝成泽走后，孝成礼才扯着鸣玗继续向前走。
流光只觉得这是他的错。
这哪里还是那夜月光下惊鸿一瞥的鲛人，只是一个被抽干了生命的老人。
——吱呀
相比起孝成礼所谓的年长继位，对于鸣玗而言，他比他的兄长术法高深许多，他自是将来的龙王。在龙宫，从不是最年长的大哥来做新龙王。所以他是很不解孝成礼的这套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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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无妨，我会带你出去。”鸣玗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笑着看向流光，却只见池中面容已老去的那人眼中含着泪不停地摇着头：“不了，不了，我只见你一面便足矣了，足矣了。”
“有硫磺的味道。”鸣玗在停下的地方说道，他也知道自己已然停在了一道门外。
怀里人说过话后，整个人喘着大口气，鸣玗甚至想问问长空道长到底给了他什么，三皇子又是谁，却都问不出口，因为他能感觉到胸口贴着的那人呼吸越来越薄弱。
鸣玗取下兜帽，解开披风，披风顺势落在了地上，他才得见这竟然是一方浴池，那海棠型的温泉池被垂落的烟罗帐遮掩住，但隐约看见池内坐了一人。
“我活不久了，可，鸣玗，我是爱你的。替我谢过三皇子，若无他，我定是见不着你了。我，我，你，你，要回到海里。”
暖气与硫磺的味道夹杂着，团团围住整个屋子。
鸣玗却感觉到怀里人的呼吸渐缓。
“你可还记得三十年前你在海上救起的那个渔家男孩，那就是我。我一日一日的在岸上期望着与你再次相遇，却忘了神人不同道。直到我老去，我老到枯骨嶙峋，我才意识到你我本不同。可我却忽然得了长空道长所给的药，得了鱼尾、得了新模样，才能来到你的身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切会把你害得这么惨，若是知道，我便宁愿这一生都见不到你。”流光说着话，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快步走向那池边，这才得看清池中的那人。
“无妨的，你活着就好。”鸣玗双手紧握住了对方的手，他手心里都发了汗，却不愿意松开对方。
可他现在面前的鸣玗，看起来枯瘦无力，那双眼睛虽已是炯炯有神，但却瘦得令人怜惜。
“流光，流光。”鸣玗一把推开孝成礼的手，径直向池边跑去，他四肢上所系的铃铛发出的声响，吵得他头痛欲裂，鸣玗也顾不得了。
“我本就不是鲛人。自然不会生得鱼尾。”流光说道，他语气哽咽着。
隔着帐子，望去那池边人，他坐在池边，下半身却都在水中。
鸣玗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他望着对方水底的双腿说道：“你的鱼尾呢？”
鸣玗直接踏进了水池当中，那温热的泉水瞬间暖热了他那双冻得发红的脚，甚至刺得双脚有些发疼。
“鸣玗。”流光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嚯，那为何是你继位啊？”
“没事，我没事的。”鸣玗笑着摇摇头，他仔细打量着流光，仿佛在观察他还变了什么地方。
那三字如有雷霆之势，鸣玗当即愣在了原地，那一声哪里会出错，正是流光。纵然面容老去，但那唤自己时的声音，却是只有流光才有的。
“我骗了你。”流光的声音未变，可他的面容却已苍老无比，一头乌发也已变得苍白。
“那就是你唯一活着的弟弟？”鸣玗语气里倒是有几分嘲弄，知晓那场宫变，便都知道，孝成礼的所有兄弟都或死在了他所统领的反叛军的刀下，或是死在他登基后的御令下。
“你瘦了很多。”流光看着鸣玗说道，他眼底竟全是泪。
那人在水中还穿了一身白软丝衣，那一头如墨的黑发却变成了一头银发。而那张看向鸣玗的脸上竟然爬满了枯老的皱褶。温泉水下，也寻不到那条漂亮的鱼尾，取而代之的是形如枯槁的双腿。
“因为我是兄长。”
“流光就在里面。”孝成礼伸出手再次拉住了鸣玗，带他进入室内，一进屋，如沐暖春。
鸣玗听得流光的话，明显愣住了，却勉强地勾起一抹笑说：“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的容貌、你的鱼尾，等我带你回龙宫，一切都会好的。”
而那人回头看着鸣玗，眼眸里光色轻动，他开口轻声唤了句：“小龙王。”
他伸手抓住了流光的手腕，那手腕上的皮肤如同枯木一般。
孝成礼倒是不慌不忙地答道：“是的，成泽与我同母，自然不同，且母后偏爱成泽，在父皇生前也对成泽赞不绝口。”
流光伸出手来，鸣玗握住了那双已变得苍老无比的手。
他绕开那些帷帐，一靠近温泉池，便是扑面的水汽，他眼前结了一层朦胧。
也不知走了多久，鸣玗只知道一路上走过了长桥廊、走过了梨园，再停下来的时候，他双脚已经冻得通红。
“流光。”鸣玗在池边跪下，衣角都已被泉水浸湿，他鼻尖都挂上了汗珠，这温泉的水汽蒸得鸣玗觉得燥热。
鸣玗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那一层层的罗帐，他知道孝成礼还在那层层帘幕之后。
“我在。”鸣玗回应道。
飘散起的水汽，让鸣玗难以看到对面人的表情，但他却听得到那一声声的抽泣。
“小龙王怎么会记得呢？”那苍老的脸上挂满了泪。
鸣玗听得长空道长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但又上前环住流光的肩膀，将他搂入自己怀中，他用指尖为流光擦去泪珠，他才道：“只要还能见到你，都不算什么。”
孝成礼向前一步打开了门，随即后面的侍从道：“你们且去园外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