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第五回(1/2)

    “他还能活多久?”

    孝成礼恍惚间能听到鸣玗的声音。

    但他在同谁讲话,孝成礼睁不开眼睛,也不认得那声音。

    “不敢欺瞒小龙王,这人,怕是没救了。”那声音有些苍老。

    “呵,你这老乌龟的话,我会信吗?那我就闯了地府,把他的名字从生死册上划了。”鸣玗的语气平平,似是做一件悉数平常之事。

    “此人平日就气血亏损,那女狐狸不知用了什么毒,小龙王若还是不甘,那只能请天界的药仙来看了。”那苍老的声音回到。

    “是吗?那我就去天宫把那药仙请到咱们龙宫来。”鸣玗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龙王!小龙王!龙王会怪罪的!您还未入仙道,擅闯天宫,免不了责罚啊!”

    孝成礼听着屋外那阵吵杂,还没缓过来,便又晕了过去。

    于孝成礼而言,他曾听过许多有关龙的传说故事,连他的父王也自诩‘真龙天子’。

    他是皇子,却不是太子,衣上只能有祥云与麒麟,而不能绣龙。

    孝成礼印象中,他是见过母妃的,那个一笑一颦都温柔似水的女子。父王也是无比宠爱她的,可母妃却有意疏远父王,只因她常念着‘君子应以天下为先,而非女子’。

    可自己却被养在了离宫别院,他分明记得母妃最舍不得自己,可旁人都觉得父王对母妃的宠爱,会让太子易主到自己头上,母妃便不敢把自己养回宫中。

    对于年幼的孝成礼而言,他日日所盼都是再见一面自己的母妃。

    可两年后,他再见母妃,母妃还是那般美丽,可眉眼间的温柔却消失不见,可孝成礼也记不清母妃的脸,眼前这人和自己的母妃一模一样。

    后来才知,那是久瑶吃了他的母妃,以他母妃的模样勾画她的人皮。

    孝成礼也多了个弟弟,孝成泽。那从小身子孱弱的弟弟却和自己最亲近。

    他十二岁那年,五弟八岁,五弟跑出宫来寻他玩,孝成礼带着小皇子跑过别院侍卫的视线到浐河边玩闹。

    正值春日三月三,水边人多。

    孝成泽却跑丢了。

    孝成礼着急的焦头烂额,他找啊找,直到无人处的岸边才寻到五弟腰间常配的金丝锦囊。

    落水了。

    孝成礼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他跳水而下,四处寻找。

    春日水寒,他还没来得及寻到五弟,他却小腿痉挛,身如重铅,径直沉入了水底。

    孝成礼只记得隐约间他见一蓝鳞金光的长蛇把自己托起,扔在了岸上。

    事到如今,再回想起来,蓝鳞金光的长蛇,怕是鸣玗的龙身。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了。

    孝成礼在昏昏沉沉间,才突然意识到。

    鸣玗被那背着龟壳的老医拽着衣袖,被伺候的小虾兵扯住裤腿,鸣玗气的嘴巴和鼻孔里一直吐泡泡。

    “把我放开!我踹你们了啊!”鸣玗知道这群人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不想让自己为了一个凡人而折了仙道。

    “胡闹!”父王的声音从天而降。

    鸣玗都还来不及溜掉,就被鸣弈挡住了前路。

    “父王。”鸣玗恭恭敬敬行了礼。

    鸣弈瞥了一眼鸣玗道:“当我不知吗?你让长怀太子变为了里面那凡人模样,替他在人间做几日皇帝,你把那凡人带入龙宫,这不是胡闹吗?”

    鸣玗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父王,鸣弈脸侧与手上都有蓝色的纹路,那些附在血脉上的蓝纹,只有在鸣弈情绪高低起伏时才会浮现在皮肉之上。

    “可,我得救他啊。”鸣玗皱着眉说道。

    “我不让你与凡间、仙界扯上关联,你现在要为了一个凡人往天界横冲直撞。你当真被小妖扒了龙筋,连脑子都扒了吗?”鸣弈扬手就要打,鸣玗却不闪躲,那一掌结结实实挨在了脸上。

    “父王说这话不可笑吗?若龙族真能与天界撇清干系,那,何来的我呢?”鸣玗挨了那一巴掌,便要往外走去。

    “你走,我就亲手杀了屋里那个凡人,他终究活不了多久。”鸣弈并未来,可他说的每个字都仿佛有重量一般压在鸣玗的头顶。

    鸣玗双拳紧握,回头望着鸣弈道:“好,那我立刻带着他走,省的污了你们龙宫的清地。”

    “鸣玗!”鸣弈怒斥一声,他那张看起来不到不惑之年的脸上,难得有了表情,却是生气的表情。

    鸣玗却头也不回地向屋内走去,他扶起昏迷不醒的孝成礼就要往外走。

    “他只是凡人,他能活的日子,在你眼中只是弹指一挥间。”鸣弈并不阻拦自己这从小任性妄为的儿子。

    “那也是我的事,父王比起管我,不如早日去给清源天君道谢,若无他,我怕是早被狐妖挫骨扬灰。”孝成礼的所有重量都压在了鸣玗的肩上,他化为龙身,龙爪紧紧抓住了孝成礼,他腾跃而起,在水中浮游直上。

    鸣弈却站在原地,他身上与脸上的蓝纹都渐渐消散,他才开口道:“这鸣玗到底随了谁啊?”

    鸣弈拂袖便要离开,他却不回自己的宫室,而是同样化为龙身,向上游去。

    只听得那小虾将小声问背着龟壳的老医道:“这不小龙王和龙王一模一样吗?”

    “你再大声点,小龙王就回来剥了你的虾皮哦。”老医拄着珊瑚制成的拐杖一步一步向外挪着。

    鸣玗没有入天宫的玉牌,更何况他还背着一个凡人,他这般任性妄为,便是连南天门都进不去。

    鸣玗从来都是任性的主儿,他化为人身拍拍屁股,扶着孝成礼坐在南天门前的玉阶上。

    近日也不知为何,或是往常亦是如此,这南天门除了镇守的天兵,竟没有一位神仙打此路过。

    “哟,这不是咱们小龙王吗?”有一青鸟落在孝成礼的头顶上人语道。

    那青鸟通身蓝翠色,唯有鸟喙处是如丹砂般,身材却不过不过手掌大小。

    孝成礼此时正昏厥不醒,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头顶还蹲了只鸟。

    “青时?还没变化得人形呢?”鸣玗抓着孝成礼的手腕,他能感觉到靠着自己的这人脉搏越来越单薄。

    那名为青时的鸟儿叫了一声,拍拍翅膀道:“小龙王带个凡人来天宫做什么啊?我看着凡人像是大限已到。”说罢,它便被鸣玗一把抓住握在了掌心。

    青鸟受了惊吓,全身的毛都树立起来,羽毛如团绒一般包住了青鸟。

    “我进不去天宫,你去里面给小王我把药仙喊出来。”鸣玗手下一发力,青鸟惨叫一声道:“小龙王不居天宫,不知那苍术,也就是药仙,脾气比二太子还怪,我要是能把他叫出来,我叫您声爷爷。”青时那张赤喙一动,吐出如此一大段人言。

    “无用之鸟!”鸣玗把手掌一开,那青鸟拍拍翅膀嘿嘿一笑,便要飞走。

    “可是要救这位公子?”鸣玗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很年轻,却轻如山间之拂风,鸣玗还未回头,只瞥见身后人衣角上白蓝二色勾画出的山峦叠嶂图,那人的手却搭在了鸣玗肩上,转而坐在了鸣玗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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