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交锋(3/3)

    喻辰宿屏着一口气,按下门把手,推开门去。

    办公室不小,装修并不豪华,只是满满当当地塞了很多东西,所以导致看上去有点拥挤。

    喻廷远并不像大多数邀请人来自己办公室的人那样,坐在沙发上抽烟或者泡茶,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室后面,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似乎还在处理公务。

    当然,喻辰宿进来之后,他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朝喻辰宿点了点头,“坐。”

    喻辰宿显得非常局促不安,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所以只能僵硬地打了声招呼:“喻将军。”

    喻廷远听到这个称呼笑了起来。

    “邓飘,给喻警官倒杯水来。”喻廷远带着笑意招呼站在门口的邓飘,还在邓飘进屋后关心到:“老周又约你了吧,你要忙完了就跟他去吃个饭,不然他心痒的厉害,有你受的。”

    邓飘明显脸色不太好,但喻廷远发话了,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得答应下来,把玻璃杯放在桌上,又到办公室外面站岗去了。

    喻辰宿不知道喻廷远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想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平易近人,还会关心属下的日常生活,还是单纯想缓解一下他的紧张。

    或者二者皆有。

    他知道喻廷远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容易亲近的——出身军部世家,又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哪怕是傻子都知道,喻廷远绝不可能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喻辰宿始终保持着戒心,不敢轻易放松。

    “那么紧张做什么?”喻廷远并不在意面前这位外甥怎么想,他只要达到他的目的就可以了。

    喻廷远随意地问了喻辰宿几个问题,喻辰宿一一回答。二人又继续聊了几句,就好像这真的只是舅甥俩之间话家常一样。

    “谈对象了吗?”喻廷远看似是在关心喻辰宿,可这个问题却让喻辰宿警惕起来。

    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他就是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不怀好意。他斟酌着回答到:“有一个男朋友。”

    然而喻廷远并没有深究下去,他好像只是需要一个有或者没有的答案。“有就好,你这个年纪,是该谈谈恋爱的。”

    就在喻辰宿稍稍松了口气时,喻廷远又续到:“你妈妈知道你过得很好,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听见妈妈两个字的喻辰宿身体一僵,几乎就要失去思考能力。

    从喻廷远嘴里说出的那个人,和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她只存在于现如今的喻辰宿的记忆里,她是喻辰宿的过去,无法再对他造成更多的伤害了。

    可喻廷远不一样。母亲在喻辰宿那儿是过去时,可她在喻廷远这里却是现在时。喻廷远随便向他的外甥描述几句那个女人的现状,转达几句那个女人的话,就可以对喻辰宿造成新的伤害。

    喻辰宿对母亲不再有任何需求,也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他只希望他们能够过好各自的生活,不再互相打扰。

    可今天,在这间办公室里,喻廷远却执意要让他回忆起她。

    “她挺想你的。”

    喻廷远盯着面前的年轻警官,不放过他面部细小的变化。

    此刻他才像是一位真正的舅舅,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的外甥,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劝解,消除母子间的隔阂。

    而不是像之前一样,用标准化的笑容和问候,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很后悔,但她不敢见你,她知道你很恨她,所以她拜托我,不要找你,也不要让你知道这些。”喻廷远叹了口气,惋惜极了的模样:“可她毕竟是你妈妈,你们之间不至于这样。”

    喻辰宿终于又感到了乏力,他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血缘的亲情,生养的恩情,就可以与他从母亲那里获得的痛苦相抵消了吗?为什么每一个知晓他家庭状况的人都这样劝他,都要用她毕竟是你母亲这种话,掩盖他曾受到的伤害?

    他犹记得当年,他同自己认为的至交交心的时候,至交那肉眼可见的震惊和不理解,以及之后他对自己多番的劝慰。

    为什么还有人觉得情感上的功过是可以相抵的?人与人之间真的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

    至交也没有错,毕竟他所受过的教育决定了他的感情观,他只是在拿自己的认知来衡量喻辰宿的做法,然后想要引导喻辰宿往他观念中对的方向走,他是好心,是好意。

    只是他和喻辰宿还没有达到真正至交的地步,只能浅显地与喻辰宿做朋友罢了。

    林晨早则不同。

    虽然喻辰宿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家里的事,但他可能多少猜到了一些。他不会主动跟喻辰宿提这些事,但在喻辰宿发表某些观点的时候,并不以自己的家庭教育去衡量喻辰宿的做法是否正确,而是结合情况去分析——这个男人虽然平时吊儿郎当满嘴跑火车,但他其实很细心,也很善解人意。

    于是他和喻辰宿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

    喻辰宿太久没有听过这般无耻的要求了,乍一听真的非常气愤,但又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与人浪费时间逞口舌之能,于是就在心里安抚自己,不要去跟喻廷远计较。

    喻廷远察觉到他不想聊这个事情,便绕开了话题。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喻辰宿不会愿意跟他谈论有关喻卓茜的事的,但他实在好奇当年仅有一面之缘的外甥如今成长到什么地步了——一个人被激怒之后的反应便能映出很多东西——他才提起了这个事,顺带为自己后面的话做个铺垫。

    “说起来,你之前报考过军校,但不幸落榜了。”喻廷远说这话时的语气拿捏的刚刚好,这种遗憾的口吻没有让喻辰宿感到冒犯,“那年国立军校的主考官和老爷子有点过节,把所有喻姓的考生全部刷了下去……真的挺遗憾的,我其实很期待与你在这栋楼里碰面。”

    喻辰宿朝他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果然是做长官的人,鬼话连篇。

    喻廷远也知道自己这番说辞不会被轻易相信,虽然他的惋惜有一半是真心的——另一半有其他原因,他马上就要说到。

    “我猜你现在可能对军部已经没有向往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喻廷远其实也羞耻于说出这些话,可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军部近期有从外部岗位抽调优秀干事进行培养的计划,不仅是军务部门有名额,公安部门的名额也不少,如果你还有兴趣的话,打声招呼的事。”

    “辜负了您的好意,我感到十分抱歉。”喻辰宿站起身来,拒绝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不需要喻廷远可怜他施舍他,他对这个计划也没有任何的兴趣,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喻辰宿朝他鞠了一躬,“谢谢您的关心。”

    喻廷远也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只是送客之前补充到:“等会儿让邓副官给你留一下我的私人通讯号,如果你想通了,记得联系我。”

    喻辰宿点点头,朝他道别。

    走出这间办公室后,空气中那种压迫感终于消失了。

    邓飘将他带到楼下,安排车送他回酒店,并没有提通讯号的事。

    喻辰宿原本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结果回到酒店刚坐下,通讯器上就收到了一条短讯息,里面是一串数字。

    还是六位的,果然是特权阶级的作风。

    而邓飘回到喻廷远的办公室汇报后,从喻廷远那儿拿到了一只培养盒,他的任务是送这只培养盒去医学部进行化验。

    他躲债似的逃出办公室,躲开上司有关周将军的调侃,把注意力放到培养盒上。

    里面装着一只生了锈的黑色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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