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尘望断无寻处,一树桃花满目春。(1/1)

    “阿七,”此刻我趴在床上,任阿七在我背上施针。

    阿七用金针刺我身上脉络,再往其间探入丝丝内力,只是我此刻心下疑虑重重,只觉得“独步明玉”这一名字十分熟悉,又有些说不清的蹊跷,便拿出了记载在撰写有这个名字的书中之内容欲与阿七讨论。

    “常人周身纵横经络如雨露灌溉,奇经八脉如湖海蓄气,正经十二脉如江河灌溉,”我顿了顿,见阿七施针如故,便接续:“昨日我在掬星阁的一本古旧写本之中翻到,有记载一种西北异域之秘法,说是配合一种雪山奇境的特殊植物,即可令人江河绝,湖海涸,周身气泄而不凝。虽然说法十分隐晦,但却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如果世上果真有这样一种植物,那我所中之毒的成分·······”我不再多言,阿七自然知道言中之意。

    “哦?书中这些话听着似有几分道理,”阿七停了手上动作,为我盖上被子,温热的手指不经意间触到我裸露在外的背上肌肤,带来些异样。

    却听他继续说道:“然而这般记载却实在渺冥,且不说师兄的理解是否准确,就是这异域秘法,奇境遗姝这等事,也如同志怪之说般,不知是否真正存在,只是想来师兄解毒心切,却不可病急乱投医。”阿七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只是不知师兄所看这书的作者是谁,阿七倒是闻所未闻。”

    我心中揣度着他的话语,觉得不无道理,只是好不容易寻到类似线索,即使阿七觉得不妥,我自己也不会将之放过。

    听阿七出声询问,也正有疑问。

    “独步明玉······”

    “独步明玉?”阿七念叨着这个名字,面上也有些疑惑,思虑良久,“独步一氏,自百年来,定居无名岛,确实并无此人。”

    我心中却是一动,“阿七,你告诉我,师父他······他可有女儿遗落在外。”如果师父果然在外还有遗女,那样独步一氏还未灭绝,对于师父之死,我也能感稍稍解脱。

    “独步寻!天下再也没有比你更糊涂的人了!”却不想阿七听我说完,立刻出言讽刺,不仅犹如浇了我一盆冷水,还在水中夹着寒冰,他的语调十分怪异,似乎愤怒以及,“师父若听到你这句话,真不知该做如何想,九泉之下恐怕也不会安息罢!”

    阿七如此言重,我心下惊疑不定,“阿七,你为何这么说?!师父身死,若还有遗珠在世,独步一氏也算就此得以延续。”转念一想,那些药典如此古旧,怎可能是今世的人所撰写?心想我确实糊涂,眼下也不顾“独步明玉”是何人了,见阿七怪异至此,急忙出声,“阿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独步寻,我能有什么事瞒得了你?”阿七冷哼一声,面色严峻,却真的是生气了,只是转而面色哀恸,似是自责悔恨,“师父待你如何,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还请你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让师父难过了。”语带讥讽,说罢像是再也不愿和我多说一句,起身离去了。

    “阿七``````”我摸摸鼻子,却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这位小祖宗置气。

    后来再去找阿七,见他又在药庐中忙碌了,虽然见我只当不见,心中却是安下心神,这样也罢。

    但是独步明玉这个名字,却像是在我的心中扎了根似的。

    便日日前往掬星阁,寻找关于独步明玉这人的书籍,不仅是其对医术药理妙到颠豪的释意阐析,甚至从中还能寻到关于我所中之毒的一二,更因为这个名字似乎十分熟悉,关乎此人种种,仿佛就蛰居在心底深处。

    只是掬星阁经数百年沉淀累积,其中典籍不说浩如烟海,也绝非几日甚至数月的时间可浏览完毕的,即使只是找其中有独步明玉这四个字的典籍,也是十分耗时费力,也许应该找些帮手为妥?但我心中不知何故,又不想假手他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日终于找到第四本有独步明玉字样并且字体娟秀的小本,却不是医毒药典,而是一本关乎武学的小记。

    略略浏览一番,其中所阐武功,正是十二式揽月摘星剑法,其中内容我再熟悉不过。

    只是小记扉页当中关于揽月摘星剑法的由来阐述,却是让我心中一震。

    十二式揽月摘星剑法,胜在招式变化无穷,说是只有十二式,但每一式中藏有十二中式,每一中式中又藏有十二小式,剑势风流飘逸,如怀风揽月,舞起来凌凌剑光如千花攒飞,十分漂亮。

    说起来,因为漂亮,这一剑法我确是不常在人前使的,也因为漂亮,我将之传授给了顾飞白,没想到他是个武学奇才,只用了十年就将十二式学得一个不落,为了他,我更是折了自己的宝刀“藏蛟”,给他铸了一把“赤魅”。没想到到头来却遭其暗算,心中怎一个恨字了得!

    我收回思绪,免得再在顾飞白身上耗费太多心神。

    揽月摘星剑法变化万端,却能杀人于无形,又称锦绣千花剑,据师父所言,乃演变于无名岛第一代岛主的追狐剑。

    而此刻手中的小册子,在前言之中却说是闲来无事将追狐剑捉摸,只觉得此剑法过简,实在寡味,便欲化简为繁,在十二式中纳藏十二中式,又在十二中式中思索套入十二小式,如此演化为十二式揽月摘星剑法。

    对于这位前辈所说的原因,心中有些好笑,大象希形,大道至简,多少人苦研武学,也不过是想删繁就简武及于道,小记中却反其道而行,然而所创锦绣千花剑法,其中奥妙,却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由追狐剑演绎为十二式揽月摘星剑法之人,这个“独步明玉”难道就是祖师爷独步狐?可是字体如此秀逸,显为女儿家手笔。还是独步明玉抄录了一份独步狐对于追狐剑法的创新?只是独步狐不甚可能对自己成名所恃的剑法做“寡然无味”的评价吧。

    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一位女子,精研药理,又在武学上有如此惊人的创制,然而关于其的记载却无迹可寻的独步明玉,究竟又是何人?

    心中只觉蹊跷万分,又无丝毫头绪。

    叹了口气,将这本小记小心收入怀中。

    抬头看看外面天色,已近黄昏了,便起身准备回千寻楼。

    正在这时,一名灰衣小僮跑了过来,“启禀``````公子,岛主请您前往临风堂用膳。”小僮说得一板一眼,一丝不苟,虽然在关于我的称呼上略有迟疑。

    “知道了,我这就去。”师父走后,我弃岛而去,阿七便理所当然地成了新岛主,只是我的身份,就不免有些尴尬了。此刻我跟在那名小僮身后,心中觉得有些无趣,无名岛独立东海之上,近数百号人,渔樵耕读,自给自足,而对于岛上一些不能自产的物什,比如铁器、茶叶,则会将岛中人所下海寻获的海中奇珍与沿海居民作物物交换。

    无名岛,百年来皆是如此,连其中所居住的人,似乎除了师父、阿七和我,再加上一个历经三代的白老,多年来都未有任何改变,仆人便谨守仆人的本分,除了需要交代传达的事情,绝不多说一个字,流露出一点情绪,一个一个,冷冰冰的,都不像活人。除了在此处清修练武,也实在没什么有意思的,这也是为何我少年时代总想着出岛的原因之一。

    岛上亭台楼榭连绵横亘,除了十数幢独楼外,还有一个主厅,临风楼。

    岛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客人,也无非是作为一个饭堂,师徒几个聚在一起用膳罢了,只是平时也不常用,因为个人都有自己的独楼,平日里都是将各人的饭菜送到小楼里的。

    现在天色已经擦黑,临风堂和各处小楼都已经陆续掌灯。点点灯火,橘色暖光,倒衬得亭台楼阁,满目琳琅,犹如神仙画境。

    阿七一身清翠薄衫,施施然坐于桌子一侧。一扫桌上都是一些素常小菜。

    我在他对面落座,心中却有些惴惴。

    “阿七······”我目光越过桌子,凝目看他。

    “吃饭。”阿七拿起碗筷,头也不抬。

    半晌无话,两人果然只是默默吃饭。

    一名灰衣的婢女为我们布菜,我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却见清秀面庞,低眉顺眼,面无表情,却总感觉缺少了一丝鲜活,这影像似乎也在人眼中转瞬即逝,除我与阿七之外,厅中还有十数人,却静得落针可闻,突然觉得心中十分疲累。

    岛上所有伺候的人,视岛主犹如神明,百年来谨守本分,规规矩矩,绝不行差踏错,就如同木偶,然而,说起来,这张脸、和那张脸,有什么区别,这个人、和那个人,又有什么不同。

    “一个寻常仆从,有什么好看?”却蓦然听见阿七出言道,声音虽如珠落玉盘,却怎么都让人觉得阴阳怪气。

    只是他生了这么多天的闷气,我心中好笑,可总算是愿与我说话了么?今日请我吃饭,算是消气了吧。

    我不答,却是反问,“阿七这几日不是在药庐,便是在书阁,连我也不见了,可是想出解毒的方法了吗?”

    “解毒解毒!你心中除了惦念解毒之外,就没有其它了吗!”阿七却是“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怒气冲冲,越发阴阳怪气起来。

    他这样莫名其妙,我也有些怒火,这几日来,数次与他言语龃龉,不欢而散,想来都是他挑起来的,我也不知哪里惹到他,真是不可理喻!

    “眼下解毒才是最要紧之事,我又有闲工夫去惦念其他了!”我也不甘示弱,放下筷子,“还是说阿七没有这个能耐,麻烦早点告知,我好早点出岛,另寻良法。”

    “如果出岛,你又有哪里可去?”

    “这就不用你管,这饭我也吃饱了,告辞!”说罢伸手弹了弹衣上灰尘,起身正要离去。

    “如果我说我找到也许是能令你慢慢恢复功力的法子了呢?”却听阿七声音清朗,如水晶琉璃,我敢说,这实在是我此生当中所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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