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淋漓 （三）(2/2)
提到邀月阁，骆子实开口：殿下既然问起，小人倒有些多余的话想说。
说吧。
陆重霜看向她，神色缓和。长庚呢，一直没见到他。
陆重霜道：本王曾听闻，金陵富商李某，曾在大旱年开仓放粮，救济一方百姓。可惜僧多粥少，镇中有心怀不轨的灾民翻墙进入李宅，期望比旁人多偷一碗米粥，然而他们发现宅中米粮足够李夫人一家五年所用。若全部拿出救济一镇的灾民，余下的粮食也够李夫人安然吃上一年。发现此事的窃贼第二日奔走相告，带领饥肠辘辘的灾民打入李宅，杀了李夫人一家，而后又因分赃不均争相斗殴，最终派来军队才镇压这帮暴民。
陆重霜道：世人眼浅，如之奈何？
真的很大的志向。
吴王呢？陆重霜道。
陆重霜道：你啊，伶牙俐齿，上回在邀月阁也是这样。
依婢子愚见，如今正是在邀月阁收网的好时候。葶花说。太女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必然会加倍努力地收买群臣，越是想收买，邀月阁那边的纰漏就越大。
骆子实见状，起身告辞。
哦？
长庚他还在地牢。
子实，文宣精通左传，你得空，可以去找他聊聊。陆重霜道。还有，你在理的话，本王记在心里了。
太女这几日一直在向邀月楼索取大量钱财，但我们的人还没拿到证据。葶花道。
葶花答。吴王有孕，最近一直闭门不出。
骆子实语气低沉：那殿下的志向是什么
自然，陆重霜笑道，不然我如何当这个晋王。
骆子实听闻，喜意漫出心房，可面上却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抿着嘴，唯能以鼻翼发出的轻轻哼音代替。
是像。陆重霜面无表情。不过，若他真是如月的亲生子，本王更应当将他收入后宅，让他对我死心塌地。
外头传来一声铃响，是葶花来送药。
呵，是嘛。陆重霜冷冷一笑。
您上回同我说，若男子与女子无差，必然天下大乱。我回去想了许久，如今想同殿下再辩一辩其中的道理。骆子实道。殿下先前说，若男子入仕，必服役，九死一生。大楚女子受孕极难，需纳几位公子才能有一个子嗣。然而殿下却不知道，乡间百姓为求女子传承香火，多溺男婴，正是因为男子低贱，不值得费米粮养活，恐怕溺死的男婴与服兵役战死男子与不相上下。更何况，假如君主有了足够贤能的臣子，不分男女，那必然天下太平，何来战事？贫困人家，男子伐木采桑，与女子无异，何来男子贫弱无能一说。
葶花递上丝帕，屏退下人，同陆重霜说。殿下，探子来报，说邀月阁有动静了。
她走到陆重霜面前款款行礼，亲手取过女婢举着的托盘上的汤药，继而稳稳跪在床榻边，细腕一抬便能将苦涩的药汁送到主子唇边。
葶花沉默片刻，道：方才骆公子经过，婢子瞧了几眼，觉得骆公子的眉眼生得与如月帝君有几分相像。
有点意思，陆重霜淡淡一笑，又对骆子实说，就是天真了些。
既然如此，本王倒有另一个问题想问你。陆重霜若有所思。
不论是真是假，您都是大楚的晋王，葶花道。殿下执念太深。
殿下何出此言？
骆子实反问：遭逢父母丧事，官员需丁忧去职，然遇蛮夷来犯，便可夺情，即称墨绖从戎。为天下大义而失小节，有何不可？
葶花愈发聪明了。陆重霜擦净唇角的蜜渍。不过瞧你的神情，还有话想说吧。
殿下总有理。他小声抱怨。
待骆子实抱着猫脚步轻快地走出寝殿，葶花手中的汤药也被陆重霜痛快地饮尽。
殿下请讲。
陆重霜沉默片刻，正色道：我要让泱泱大楚从虚伪到极端下作的礼法中解脱出来，让政治不再被欲盖弥彰的人情束缚，让胸怀远大的楚国女儿们不以野心勃勃为耻，让天下有识之士为我所用、各得其所。
他低头走到陆重霜床边，抱起又开始打瞌睡的二饼，冲陆重霜屈膝行礼。
你想让男子入仕，必然要让位高权重的女子分出米粮，于是你找上了我。陆重霜慢悠悠地解释。你读圣贤书，却不懂人心卑劣的道理。
我信殿下有这样的魄力。骆子实咧嘴笑起来。
正是因为世人眼浅，倘若政治清明、生活安乐，是个太平盛世，百姓又如何会怪罪圣人。骆子实道。我正是因为这样想，所以才来得长安。只要创造盛世，男子又如何。
殿下荒谬！骆子实起身，似是动了怒气。难道女子皆是心善放粮的李夫人，而男子皆是恩将仇报的灾民！
本王说了人皆卑劣，不分男女。富人不会将钱财分与穷人，官员不会将权力分与百姓，一如女子不会将入仕的机会分与男子。卧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子实，你应当是懂的。陆重霜眯起眼，微微笑着。你想分米粮，可分多少，怎么分，你又真的清楚吗？
骆子实哑然，呆呆立在原处不知愣了多久，才悻悻然瘪嘴坐下。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这孕来得巧，陆重霜道。我遇刺休养，陆怜清有孕不朝，女帝身体不佳，陆照月现如今怕是呼风唤雨。
圣人将治理天下作为事业，必知乱之所起，焉能治之。可若处理症结的办法有违伦常，甚至会遭受天下人的唾骂，又当如何自处。
葶花从女婢手中取来十颗干地黄丸，就着石蜜水一同服下。药丸如梧子大，吞咽难受且苦涩异常，陆重霜忍不住拧眉。
葶花打了个哆嗦，垂下眼帘：婢子失言了。
多谢殿下。他道。